“都准备好了,让我看看你们这一年的学习成果。问鼎中州!”随着剑术教官一声吆喝,二十多柄长剑齐刷刷地斜刺上天,剑势回转,平直地刺向前方。
“好!回身荡魔,如影随形,乾坤倒转……”
一群舞象之年的少男少女们按照高矮顺序排成三排站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全神贯注地跟着教官的声音把伏魔剑法一招一式地使了出来。西斜的太阳依旧发挥着它剩余的光和热,钢剑上反射的刺眼白光如同一群在调皮嬉戏的光精灵,一会在空中盘旋飞舞,一会把阳光反射到茂盛的草丛里,一会照在红色砖墙上,偶尔也出现在身边同学冒汗的鼻头上和教官严肃得几乎竖起来的络腮胡里。伏魔剑法是中土大陆上流传最广的剑术之一,这群少年动作整齐划一,看起来已经非常熟练了,不过实际上只花了一年左右的时间而已。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这位自视甚高且有强迫症的弗兰克教官,正是他接近偏执的严格要求,才能让这群处在处在叛逆期的孩子迅速学会这套长达六十四招的初级剑术。
“夺目三式,起……转……刺……,长虹贯日……”教官一边念一边围着少年们转圈,忽然脸色转阴,第一排左三的清秀少年明显比别人慢了半拍,手臂抬起的角度也差强人意,对于一般的人来说可能皱皱眉也就过了,可对于弗兰克来说这简直是不可原谅的。
“好了,今天的剑术课到此为止,余庸留下来,其他人放学!”
“噢,余庸又被留夜学喽,哈哈哈。”
少年们幸灾乐祸地一哄而散,不一会操场上只剩下了那名叫做余庸的少年和弗兰克教官两人。弗兰克的脸绷得死死的,本来就长得有点凶,这会更是吓人,满脸的络腮胡看上去像雄狮发怒时竖起来的鬃毛,要是年纪再小点的孩子看到了,被吓哭那是妥妥的。那名叫做余庸的少年苦着一张脸,垂头丧气地望着脚尖不敢看教官逐渐逼近的大脸。
“余庸,你干什么吃的!一套伏魔剑法花了一年的时间你还跟不上,你对我有意见故意不想学是吗?”弗兰克看见余庸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没由来地涌出一股恨铁不成钢之意,终于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揪住余庸的右耳往上提,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余庸比弗兰克低了一头,不由踮起脚哎哟哎哟地惨叫,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我……我手没力气了,一下子没跟上。”
教官放下余庸通红的耳朵,凑到余庸耳边吼叫:“练得少手当然没力气了,我记得你上次考试的成绩!狩猎8分,游泳9分,诗歌10分,文史10分,骑术8分,标枪8分,这个分数综合起来放在整个班上来说算得上是优秀了,其他老师都夸你聪明。不过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我剑术这一门课,你只考了一个5分,你这叫我的面子往哪放,嗯!?”
教官的唾沫星子喷了余庸一脸,余庸哭丧着脸,说:“对……对不起,弗兰克老师,我……我这次一定考好。”
弗兰克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脸上阴霾稍去,不过看上去还是有些怀疑:“你准备这次考几分?”
“6分……我这次保证及格……”余庸声音中明显的底气不足,弗兰克声音一下子提起来了:“才6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学生,我从教十几年了,除了你之外,从来没有人这么差劲过!7分,至少7分,明天的期末考试,你要是剑术没考上7分以上,明年你就让别人教你吧!”
“是……是,弗兰克老师,我一定努力。”余庸点头如啄米,弗兰克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余庸揉着通红的耳朵心中充满了沮丧。他很清楚,弗兰克是这座名叫索瑞恩学校里唯一的高年级剑术教官,刚才他临走前所说的“明年让别人来教你”这句话更深一层的意思是如果明天的期末考试剑术课考砸了,从明年起就没有人肯教他剑术课了。
帝国重武轻文,自己法术天赋平庸,这一点在六岁那年老爹带着自己满城乱转,求过四方城的每一位魔法师收自己为魔法学徒未果之后基本可以确定了。而对继承老爹的杂货店,成为一名市侩而低贱的商人自己实在兴趣缺缺,所以余庸一直想努力学好骑士七技成为一名骑士,因为获得骑士称号就意味着荣耀、地位、俸禄以及封地。虽然骑士作为贵族最低级的存在,封赏的土地少得可怜,俸禄也只是象征性地维持最低生活标准,不过至少社会地位高得多——商人、奴隶、手工业者等都属于贱民,若不是太贫穷或者生存不下去,没有哪位个平民愿意放弃自己的土地。
剑术课是三门必修课之一,要是弗兰克教官不肯教了,剑术肯定会拖后腿,没有哪位骑士愿意找一位剑术不及格的人做侍从,侍从都做不了,想成为一名骑士更是天方夜谭。
“唉……看来今天回去之后只能让姐姐给我补习剑术课了,让她教我几招中级剑术应付明天的考试……可恶,真不想求姐姐补习,她每次都下手好重,说是来真的是为了我好,我看她根本就是对我上次不小心撞见她洗澡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借补习的机会揍我……”余庸一面腹诽着,把剑鞘插入腰带上的布带里固定好,耷拉着脑袋往教室里走去。
索瑞恩学校有大约三百学生,其中两百多人是武院的,修行骑士七技。还有接近一百名的学生是法院的,学习基础的魔法和知识,毕业后多半能成为魔法协会中某位魔法师的魔法学徒。整所学校分为南北两个校区,武院在北而法院在南,是故武院也叫北院,法院也叫南院。
余庸教室所在的地方是北院教学楼一楼的高一班,因为已经放学了的缘故,可容纳三十人的宽大教室里只有寥寥数人。余庸走到自己的座位边把几本教科书塞进书包里,明天就要考试了,虽然余庸这几科成绩都还不错,不过剑术课的阴霾一直笼罩在他心头,他想着今天晚上实在不行再复习复习这几门科目,争取明天考好一点。假如真的剑术课考砸了,可其他科目成绩恰巧考得很不错的话,他还可以放一放大招——跑到班主任安娜面前抱着她的膝盖打滚求助,听说弗兰克一直对美貌动人的班主任很倾心,安娜老师如果愿意帮自己求情的话,兴许弗兰克教官会放自己一马。
“庸哥,教官怎么就放你走了,我还以为你还要一会呢。”坐在余庸前面的一名黑发棕色瞳孔的矮个子少年把埋在课本里的头抬了起来。他叫谢毅,小名叫做尾巴,是余庸隔壁邻居家里最小的小孩,比余庸小两岁今年才14岁,是这个高一班班上最小的孩子,也是余庸的死党。
“唉尾巴,别提了,明天的剑术考试要是我拿不到7分我就死定了。”余庸郁闷地说,谢毅惊讶道:“要考7分啊,听说明天的剑术考官是流风派的大弟子,武学修为已经突破三级,最关键是他是一个不近人情的家伙,肯定不会让我们轻易从他手下拿分的。”
“啊……完了完了,这下恐怕我连拿6分都够呛了,看来只能靠安娜老师了……”余庸不禁哀嚎了起来。教室里仅剩的几名同学都转过头用奇怪的目光望着他,谢毅也狐疑问:“靠安娜老师……是什么意思?”
安娜老师人美心善,不仅学校里许多教官和老师都爱慕她,连班上许多情窦初开的少年也把她当做梦中情人,眼前的谢毅正是其中一位。余庸知道见谢毅明显乎误会了,不过他这会满脑子都是明天怎么“把剑术课考上7分”这个令人绝望的任务,无暇顾及怎么和死党解释,心烦意乱随口说:“没有没有,我说错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谢毅有些犯嘀咕地背起书包跟着余庸往外走去,刚走到校门口,大老远就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哎哟哟,这不是余庸嘛,你怎么就出来了,我还以为弗兰克会热情款待留你吃晚饭呢,哈哈哈……”几两四马拉乘的豪华马车停在校门口,四名衣着华贵的贵族公子站在校门口,每人手指缝里夹着一根粗雪茄,学着成年一样吞云吐雾,对着余庸一起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安德烈,你再笑当心我明天考试不给你递答案了。”余庸很不客气地反击道。一名黄发碧眼的高个子北方少年笑声戛然而止,随即换了一副讨好的笑容:“嘿嘿,阿庸,我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哦。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走不开,改天我请你去上云楼吃大餐怎么样。”
“哼,这还差不多。你在这里干什么啊,放了学不回家,你在等谁吗?”
安德烈是四方城都尉的次子,继承老爹男爵的封号虽然无望,不过听说他妈妈有一个堂兄是伯爵,可以让他很轻松的获得骑士封号,所以安德烈对于学习成绩的重视仅限于不被老妈扣零花钱以及不挨老爹训斥就满足了。他不翘课提前走就难能可贵,居然今天放了学还不回家,余庸有些纳罕。
“我跟你说,前几天有一个博尔兹女子学院的超级大美女转到咱们学校来了,听说是城主罗方大人的千金哦。”安德烈有些神秘兮兮的低声说,余庸有些不以为然:“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就是一个女同学转校过来了吗,有什么好稀罕的。”
“嗨,安德烈,这小子完全就一没发育的小屁孩,你跟他讲这些他也不懂……”安德烈身后的一名约二十多岁的贵族青年不耐烦地说,余庸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小屁孩了,正要反唇相讥,
这时身旁一名贵族公子叫道:“喂,罗丝小姐走过来了,大家快把烟都扔掉,安德烈,快准备好。”贵族公子们慌忙一起扔掉手里的雪茄,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和发型,似乎一瞬间就由痞子变成了绅士。
余庸有些稀奇,跟着贵族公子们的目光望了过去,不由一呆。只见数十米远处走来三个穿月白色长袍的南院女生,中间的那个女生约莫有一米六八左右,和余庸差不多高,柳眉杏眼,琼鼻樱唇,五官生得极精致,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让人一看之下心生亲近之意。金黄色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马尾及腰,凹凸有致的身材就算是宽松呆板的校服也掩盖不住,夕阳照在女孩雪白的校服上再反射到人脸上,更显女孩光彩动人。余庸一直对恋爱这事嗤之以鼻,认为世界上除了姐姐以外的女生都是一副哭哭啼啼的讨厌模样,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其他男生会那么有耐心地去讨好她们。可看到罗丝的这一瞬间,余庸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心里破天荒第一次感觉到了心动,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心跳一瞬间加速,脸上热得像火烧,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即心里涌出一股暖流,有一种愿意为那个叫做罗丝的女孩赴汤蹈火的冲动。
罗丝渐渐走近了,她的瞳孔是纯蓝色的,皮肤雪白细腻得像是刚刚凝固的猪油,完全不像普通的北方女孩一样有一层浓密的白毛,似乎是南北混血。
“罗丝小姐你好,我是高一班的安德烈,很抱歉打扰到你。我知道我这样很唐突,不过我非常希望能你做朋友,我父亲是四方城的男爵,我母亲是……哎哎,罗丝小姐,罗丝小姐?”罗丝脸羞得通红,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和两名女同学飞快地逃走了。
安德烈颓然地垂下手,身旁的一名贵族公子惋惜说:“唉,跟你说了,要注意情感和细节,多讲你看到她当时的感觉,而不是直奔目的,更加不要把自己父母爵位挂在嘴边上,人家家世丝毫不比你差,根本不稀罕的。看到了吧,把人家吓跑了吧?”
“我……我看见她就紧张得说不出话,你教我的一下子都忘记了。”安德烈长叹一声,那名贵族公子搂着安德烈肩膀说:“嗨,算了,以后我再教你其他方法吧,今天我请你去烈焰红唇喝酒,安慰安慰你。”两人向停在路边豪华马车走去,其他几名贵族公子也各自上了马车,顷刻间校门口的马车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余庸和谢毅两个人。
余庸望着罗丝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自已。“唉……唉……庸哥。”谢毅用手在余庸的呆滞地眼前晃动,余庸猛地回神了。“平时你还笑话我暗恋安娜老师,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谢毅有些鄙夷地说。余庸心虚叫道:“哪有,我只是在想安德烈这家伙放了学不回家,在这里莫名其妙的到底在干嘛?我还以为是明天要考试了,他要请我喝东西让我帮他递纸条呢,现在总算明白了,他原来是为了追女生啊,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是这样哦。”谢毅毕竟还是太嫩了点,就这样被余庸给绕过去了,两人并肩顺着马路,一起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