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进门时,张二官出来了,见到西门庄,问:“你到这来做什么?”
“我来拿银子——林光头说我的房屋卖给你了!。”
“哦,这你要问林光头,我把银子给他了,难道他没给你吗?”张二官故作惊讶道。
西门庄说:“没有,我找不到他人!”
“那你再去找找好了!”张二官不再理睬他,对正抬屏风往外走的两个小厮说,“那屏风是我的传家之宝贝,若有丝毫闪失,你们的小命都赔不起!”
西门庄追上张二官问:“你们这是去那里?”
“当然是搬去你卖给我的房屋了!”
“什么?银子还没到我手里,你们就还不能搬!”
张二官不耐烦地吩咐小厮:“把这个烦人的家伙赶出去!”
五六个小厮立刻围上西门庄,个个壮硕,西门庄并不退缩,但还是被小厮们痛揍了一顿,直到趴在地上不能动荡,然后被他们丢弃到门外!
半晌,西门庄才缓过神来,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酸痛,不能站稳,踉跄着到家,家门早已有张二官的人把手,西门庄执意要进去,却被他们阻拦了,还把他推倒在门外。
西门庄不敢硬闯,只得忍气吞声,喏喏爬起来,徘徊在门外,衣服褴褛,头发凌乱,面目黧黑,神情悲郁!
那时正值秋暮天气,树木凋零,金风摇落,甚是凄凉。
至晚,西门庄可怜衣裳正单薄,冷风使他瑟瑟发抖,身上没有半文钱,不知今夜该留宿何处,本想再去找林光头要回银子,累了一天,已是筋疲力尽,迈步的力气都没有。想着刘阿婆刚搬离了那茅屋,不如先到那里住上一夜,明天再找林光头不迟。
茅草屋里没有一丝光亮,黑漆漆的,但他听见里面有咀嚼的清脆声,像小羊在啃嫩草。外面天气实在太凉,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跨步进去,不小心踩到一条人腿,吓得他倒退了好几步,差点一个趔趄,原来是一个叫花子,叫花子害怕,扔了手中正啃的萝卜,撒丫子跑了。
凭借微弱的月光,西门庄看见了掉在地上的萝卜,肚中饥饿,顺手拾起来,胡乱吞咽。有了一些力气,便连夜去找林光头,万万没想到,他家换了主人,问其林光头行踪,新主人只说不知道。西门庄这时才明白,他上当了,林光头伙同张二官骗了他的房屋。
他骂咧着,跌撞着回到茅屋,蜷缩在墙角试图睡上一觉,想着过去生活殷实,妻妾成群,日子何等舒坦,不想被暗中人和过去真心对待的兄弟陷害,只落得人财两空,一贫如洗,零丁孤苦,不由涕泪满襟,泣声悲怨。窗子上的纸全部破坏,冰冷秋风灌进来,冻得他耸肩缩背,战战兢兢,咬牙切齿。天亮了,他才渐渐睡去。
不想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过去家里怎生富贵,富裕热闹。仆妇小厮铺设围屏,挂起锦障,安排酒席齐整,叫了一群乐人,吹弹歌舞。他和大娘子庄意娘坐了上席,宴明儿和顾韦如一排打横坐着,周春娥和明柳丝在她们对面打横坐了,合家欢喜饮酒。家人媳妇、丫鬟使女两边侍奉。水晶盘内,堆满火枣交梨;碧玉杯中,满泛琼浆玉液。龙肝,凤腑,黑熊掌,紫驼蹄,应有尽有。酒足饭饱后,他拉了明柳丝,正顽耍戏谑,不想她看见一个威风凛凛男子,便不顾了他,上去牵了男子的手,瞬时消失的无影踪,不由悚然惊寐,流汗如雨,发现只是南柯一梦!
这时,天已经大亮,他顾不得梦中的事,擦了眼泪,径自出门,寻找林光头去,掘地三尺都要把他找到,否则真像老婆子占卜的那样,他真要成乞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