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庆元年中秋节。柳成荫捡来的婴儿成日皱着眉头睡觉,柳医姑每天最爱做的休闲就是把孩子放在臂弯里摇,一会儿孩子笑了,柳医姑心情也舒展了;孩子皱眉,他想尽办法哄着小孩子,对着孩子笑,对着孩子做鬼脸,对着孩子扮丑,对着孩子唱歌,把自己从后山摘来的草药花朵水果,一些小孩心性的玩意儿笨拙地展示给这个孩子,心情却感到异常的轻松,慢慢的看着看着哄着哄着,随着孩子一天天长着,医姑的歌喉越来越美,前来医馆的病人已然知道十八岁的俊秀医姑医术高明,不知不觉间这个小村庄的医姑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名声在外了,在自己的心里,“那孩子”变成了“我家翼琢。”自家的孩子看着怎么都与别个不同,柳成荫在孩子两岁的时候确定了自家宠物与其他小怪兽的区别,自己领养的这只从来不哭。
这天,小饮去河边打水,看见整个天空都掉进了河里,她将圆润的双手伸进河里捧了水来吃就像吃掉了天上的云彩。和煦的风吹起她的发丝,就像质地最好的丝带,她的眼眸圆而明亮,映着水波光影。
河对面的柳成荫痴痴地呆了。
小饮就像是茂林里的一只麋鹿,生机勃勃,单纯美好。
这日张婆婆照例上山采药,冥冥山间在接近深秋的时节冒出了棵冰雕模样的草药,远远看去就像个水晶摆设,张婆婆拄着竹拐棍扒拉着眼前的杂草,走到跟前看着那植物的根须竟跟着风摆,她拿着这草药回到医馆。
闭关三月后医馆内传出大笑。
医馆外电闪雷鸣,瓢泼大雨。
小饮常坐在医馆门口听见风车转动的声音,从远处来,然后嘎嘎啦啦的飘远,院子里总向自己点头快要睡着的那棵小草,还在那里,却有些干黄了,不过还算挺拔,自己最近总发困,天气越来越冷了。
柳成荫站在医馆门口的柳树下,月光下一袭白衣。远处,夜空中飞出了一组剑花,柳成荫站在医馆门口的大树下,似观望到一只飞舞的闪烁的蝴蝶。
离成荫拜师的时间转眼已过去十二年,张医师门下弟子无论男女皆遵循当世男子之礼,以慰医者之德。
小饮也在不久前行了弱冠之礼,开始悬壶济世了。
柳成荫拜师之后,接替第八位医女成为张医师天赋最高的弟子,弱冠礼后可独立行医为人亲和兼医术高超更有一副女孩子都羡慕的面容,柳医姑成为了方圆十里人气最佳的医者。
笃庆六年十月初六这天,小饮第一日独自一人出外诊,清晨摸着黑洗漱完毕,抓着前一天收拾好的医箱出门,每位医者禀赋不同,行走江湖功夫是少不了要练几样的,小饮力道不足,轻功却是不弱,在乡间走了一个多时辰,身上的白衣却纤尘不染。带的草药不多,一路上抓了不少影尾草,和清晨采下的蜂蜜和了服下可以隐身,服的量少可以帮助姑娘们除去脸上的痘印,小饮顺手采了不少。
到达浮生里时,天已经亮了,小饮一路走的急,觉得有些腹痛,随手抓了姜枣丸放在嘴里,提了提药箱,找了块视野开阔的地方,把身后背着的便携桌和义诊的牌子立好,坐等患者上门。
就这么坐了半个时辰,人来人往的看热闹的不少,大都忖度她是个经验甚少的黄毛丫头,不敢来瞧病,小饮闲着无聊又觉口渴,将随身带着的蜂蜜水喝了半罐,坐在桌子后面打盹儿。
过了一会儿小饮忽然觉得头晕,脑袋趴在桌子上,“大大大...大夫。”小饮慢慢悠悠抬头,正奇怪有这么清润的音色的人怎么是个口吃,只见一人身袭青色纱衣,站在竹桌前。小饮强打精神,做了个请的手势,青衣少年无声坐到小饮对面的竹凳上。“大大大...大夫,我我我我...我有一事请教。”小饮向前推了推诊棉,又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把手伸出来,青衣少年摆了摆手,“大大大...大夫。”他的声音很轻,“我想想...想知道行医之人制药的水是如何得的。”小饮轻笑,“制药的水,平日是得不了的,采的是夏日荷叶上的露珠,现已入秋,你若需要,也可以等等冬日的雨水。”
青衣少年目光下垂,轻轻点了点头,默默地走了。
小饮抬头,太阳有些发白,她眯起眼睛,仰着头晒太阳,哎。
柳成荫在医馆里,面前的手术刀摆了一排,光影晃到柳成荫脸上,眼神冷静泛着刀刃反射的余光,神态看上去更像一个习武多年的高手。
医馆里面的蓝门帘后面的世界是来寻医的人们心中最神秘的地方,他们见医姑们掀起门帘走进走出,却从没见过那席门帘后的世界。好似没被诊治过来的灵魂都从那里飞进了另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