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忌惮她从天而降,暂时不敢有所动作。离鸾也没有丝毫要理会皇帝问话的意思,径自走到尚未被完全毁掉的宴席之前,目光在倾倒的杯盏碗碟之间搜索。
作为一名极限运动员,在戈壁滩上不小心迷路的离鸾,已经一整天没喝水了,她很渴,非常渴。如今阴差阳错地穿越到了古代宫宴之上,当务之急便是解决口渴难题,待会儿才有体力从这戒备森严的地方跑路。
一眼扫过,离鸾眸色一亮,盯住了皇帝那杯放在长桌上的三叶摩兰药酒。
这是方才那貌似是皇帝老儿的人端着的,应该没毒。离鸾认为,反正自己已经砸了他家屋顶,坏了他的宴席,得罪了他,他也一定不会好好招待自己这个远道而来的异世贵客了。那么,只是喝他一杯酒,不会把他得罪的更狠了吧?
于是,在众人惊叫声响起之前,离鸾一把拿起皇帝那只琉璃杯,一仰脖子,喝个精光。
人群突然一静,人人张大了嘴。
随即,后退,尽量离离鸾远一点,紧张地观察她的反应。
倘若这个怪人也发狂……
离鸾豪气凌云地一口饮尽杯中酒,狭长眸子眯了眯,咕哝了一句什么,放下酒杯,转身走向摔烂的摩托车。
我面对着她的侧颜,见她迅速地打量了一番包围她的几人。在她扫向白墨及离他不远的灯炬台时,我清楚地看见,她唇角轻轻一勾。
哦,离鸾已经盘算好如何跑路了。
她目光离开白墨后,我瞟了一眼白墨,他薄唇也一勾。
瞧着他们,我想着自己后面的计划,我要让皇帝认为离鸾是上天派下来的神人,不可对她不敬。这样,她便不会选择逃出皇宫,原本设定的事态发展就会偏离轨道,她和白墨就不会……虽然这样做很冒险,若没把握好就可能牵扯到国师府的安危,但我咬咬牙,还是决定一赌。
**拨开前面人群,我上前一步,正欲开口。
**“启禀……”
**“放肆!大胆闯殿者!陛下问你话呢!”一向极其忠心护主的杜将军见离鸾如出入无人之境的傲慢自在之态,气急之下大吼一声,声若闷雷,震得原本就破了个大洞的殿顶又簌簌掉落几片碎瓦。
**这一吼,完全淹没了我刚出口的两个字。
**所有目光和注意力都被吸引,无人在意我的异动。眼角一跳,我正要再次开口,身后有人忽然将我一扯。
**回头,撞上父亲满含疑问与紧张的眼神。
**他压低声音:“月儿,方才你想做什么?“语气中带着一丝浅浅担忧。
**我错开眼,低头支吾道:“女儿……“
**“好了,乖乖呆着,别说话,“他望向场中离鸾,接着道:”那人来历不明形貌怪异,怕是有危险,国师府现在万万不可出头。“
**父亲随即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
**他这一拍,似将整个国师府的安稳与否都摊开在我面前,教会我这个时而稳重时而又不太安分的女儿应以大局为重。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信任,看似轻如鸿毛,实则重若泰山,压得我不能再任性妄为,不能只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而置家族于不顾。
**父亲交给我一份责任,而我无法推脱,必须扛下,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想别的办法来达到目的。
此时场中气氛一触即发。离鸾仿若根本没听见杜将军的怒斥,几步迈回摩托车旁,蹲下身,在那堆废铜烂铁里一阵翻找。
杜将军是重臣,朝中无人敢对他不敬,平日里也呼风唤雨惯了,何时见过如离鸾这般视他如无物的态度?他险些气得呕出一口老血,额上青筋暴起,双眼猩红,恨不得撕了这个家伙,然而皇上没发话,他也不敢冲上去拿人,大殿里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这样尴尬的场景没持续多久,就在杜将军再也没法压住心头怒火之时,离鸾突然站了起来。
她站直,回首,对着快要气炸的杜将军,一笑。
这一笑咧出森森白牙,那般极致的白与她一身黑色形成鲜明对比,视觉冲击太大,不仅没有美感,反而有点儿……恐怖。那双锐利眸子寒芒一闪,似能映出血火刀光。这般神情,看得久经沙场的杜将军也不禁一愣,后退一步。
我心中一震,糟了,来不及了!
脑中一昏,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我抬手,正准备冲上前去,但命运终究让我晚了一步。
离鸾忽然一个箭步,笔直柔韧的双腿迈出紧束优美的弧度,飞身跃起,蹿上长桌,动作行云流水,起跃间满是韧性与张力。她长臂一甩,手中一把扑克牌飞射而出,洒向四面八方,殿内立即下了一场纷扬纸片雪。
殿中一阵骚乱,人们看着那些画着古怪图纹的纸片朝自己飞来,以为是怪人在施巫蛊之术,都惊叫着避开。围着离鸾的那几位高手也纷纷飞身而起,各自催动真力,打落空中飞舞的扑克牌。皇帝被簇拥着一边向后退去,一边沉声道:“拿下!“
我被前方后退的人撞得一个踉跄,险些仰面栽倒,父亲一把扶住我,将我向后扯去,力道很大,我无法挣脱,开口便叫,可惜四周太吵,我的声音被混乱的呼叫杂沓生掩盖,如同瓢泼大雨中落上湖面的小水滴,激起的波纹无人察觉。
我绝望地咬咬唇,一发狠甩脱父亲的手,极力逆人流而上,移向包围离鸾的几人中唯一站在原地没动的白墨。华美宫廷,一地狼籍,纷扰人群,刀光剑影,唯那人负手而立,白衣飘举,墨发垂鬓,唇角笑意淡淡玩味浅浅睥睨。他站在红尘之中,又似立于世事之外,袖手旁观世间风起云涌,花落水流。然而我知,白墨表面的淡然永不达心底,他有他的宏图壮志,千秋大愿。此时,他正似有若无地凝锁着离鸾潇洒飞扬的侧影,流光溢彩的双眸微微上挑,好似正在等待着什么。
我用尽全力推开阻挡前路的人,但终究,赶不上了。
几乎在抛出扑克牌的下一刻,离鸾猛然一旋身,跃了出去,如同一只树丛间掠出扑食的猎豹,身体舒展优美又丝毫不缺敏捷与爆发力。她闪电般掠过几位高手,他们正忙于应付那些毫无杀伤力的扑克牌而尚未反应过来。离鸾快得如一阵风刮过,不是轻功胜似轻功,让那几人连他衣摆都没能抓住。
从包围圈的另一边,突然飞射出一大排瓷片,均是方才破碎的碗碟,个个棱角分明尖锐无比,瞬间笼罩她周身要害。
这般凌厉的杀招,不用说,必是洛风出手!
那些瓷片带着一股凛冽的风飞至,离鸾却头也未抬,身子一伏,就地一滚,避开几乎所有对要害的攻击;接着跃身而起,抬腿一扫,靴底成功踢落最后一片射向她心口的瓷片,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虽在地上一滚,但丝毫不显难看。一踢一收间,绷紧的长腿满是力与美的结合。如那风雨中的海燕,黑色的翅膀剪出惊心动魄的壮美弧度。
这是离鸾自小就开始的体能魔鬼训练所带来的无与伦比的速度,柔韧性和反应力。良好的先天体质加上刻苦的后天训练,为她穿越后修习武功奠定了坚实基础。
如此表现,连出手的洛风也禁不住微微点头,赞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