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蹙紧,终是不发一言,追了出去。
两小无猜情深种。
竹马青梅誓相守。
这么优美用心的词句,引人浮想,暗含深意。
她唱给他听的,不只是生日祝言,还有难隐的醒示凄怨。
曾记否……
他的表妹,想必就是新婚那夜,他所说的意中人。
这姑娘,真美。
姿容明艳,春波荡漾,宛若一朵吐沁的娇艳牡丹,比她的姐姐方若惜,甚至还更添几分娉婷。
自踏进这厅内起,便引去了所有目光。
半晌,司徒宇震鄂一时,良久才向她介绍,“若慈,这是我表妹宛心。”
“表妹,她是……”她听出他声音里的迟疑和局促,不知为何,她习以为常的清淡笑容,却好似无法维持一般,脸上现不出任何表情。
“我知道,她是表嫂。”倒是他表妹对她灿然一笑,更衬得的可爱无双。
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揪攥手中的丝帕,黯然敛首。
“表哥,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来只是想送你一件礼物,礼到了,我就走。”
“宛心……”他唤他表妹的名,她听出他声音里的一丝不舍,心莫名一紧。
“表哥,你以前最喜欢听我唱歌,我谱了支新曲子,想唱给你……还有表嫂听。”娇甜的音色带了些许低弱的恳求,让人无法拒绝。
他看着她,似是征求她的意愿,表情复杂,想必心底更是矛盾纠结。
她恢复了如常神色,对江宛心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歌声在厅内荡漾,是绝美曲韵声线,如泣如诉,优美动听的让她心都跟着疼,如同被扎了一根刺,而这根刺不偏不差,正好刺到她最敏感脆弱的一处。
她是个哑巴。
不论她偷偷的试过多少次,声带里发出的始终都只是难听至极的嘶哑。
谁也无法明白她对声音的渴望是多么深切,有多么绝望……
是无意吐露也好,是巧心设计也罢,那一句“你以前最喜欢听我唱歌”都做到了让她无地自容,而这悠然而起的歌声,只不过是又添了一把柴而已。
歌声回转,她一直都不敢看他的神情,她怕,看到他脸上难掩的沉溺和疚负。
望着司徒宇追门而去,她心中寂然,脑中越加清晰的意识到:她是他和江宛心之间陡然横生的枝节,可是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又怎会因她而断,更何况,他的表妹是那样一个美丽可人儿。
那人的心,到底在谁身上,也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司徒晴在一旁望着良久失神的她,轻声唤道:“嫂嫂?”
她敛神,脸上露出温和的笑荣,看着司徒晴,用手语比出:我没事。
“嫂嫂,表姐就是那样的人,惺惺作态!”司徒晴一脸忧忿,从刚才江宛心一进门肚子里就窝了火气,却又碍于兄长和嫂嫂,不忍让他们难堪,方才真是不该让哥哥追出去,这会儿看着嫂嫂,虽然脸上有笑,眸中却难掩神伤……
嫂嫂辛辛苦苦的置办了这一桌好菜为哥庆生,哥却丢下嫂嫂,去追表姐……司徒晴越想越替她委屈,一张小脸气的鼓鼓的,仰首道:“嫂嫂,我去把哥哥给你追回来!”说完,便跑出门去。
她眉心拢起,怕小丫头生事,急急的想要将司徒晴追回来,便跟了出去。
她终在府门前拦住了司徒晴,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却也看见了那一双在胡同尽头相拥的身影。
刹那,她呼吸一窒,僵怔在原地,无法动弹。
司徒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由恼怒更盛,刚欲前去理论,却被她一把拉住,“嫂嫂,你别拦着……”
那个“我”字未及出口,司徒晴便因看见她眼底的泪水而哑口。
她摇头,眸中的坚决和惶恐纠措,让人无法忽视。
司徒晴从未见过她如此表情,一时也顾不上其他,只能任她拉回门内。
府门,被她轻轻掩上,转过身来,她望向司徒晴,以为自己的脸上是无谓的笑意。
可……
“嫂嫂,你……哭了?”
她一凛。
迟疑的伸出手,摸到脸上泪水,甚至还残留着温度。
为什么……
她为什么哭了……
“嫂嫂,你别难过,哥只是……只是一时迷惑,他心里……心里、心里还是你……”平时甜巧的嘴这时也失了灵气,司徒晴只能拿出帕子慌张的替她拭泪。
一时迷惑。
怎会呢,他与表妹自幼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选择了她,也许才真的是不小心迷了路,一时唐突。
她掩去泪,深吸一口气,笑着对司徒晴摇了摇头。
她不难过,真的不难过……
只是,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而已。
枝上蝉鸣声声,斑驳的树影在发烫的土地上。
明明,是炎炎夏日,暑盛难耐。
她牵过司徒晴的手,比划着回厅继续用餐。
为何此刻,她心里却像是吹了寒风,一颗心,突然,就凉了下来。
一灯如豆,簇亮的火苗燃的静彻无声,此情此景,恍若相识,她没由来的忆起洞房花烛那夜,一人侧卧床畔,望着的那一秉与她相伴燃至天明的红烛。
不同的,只是那时她心中满怀孤寂,此刻却添了些许凄凉。
她从妆台的暗屉中拿出一只精巧的锦盒,轻轻打开,一顶紫金白玉冠静静的卧在深红的丹绒上面,泛起一层氲敛的光华,雕工细致,精妙无双。这顶头冠是她设计之后,细心画了图样,专门请京城最好的师傅连夜赶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