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等了一个下午,可最期盼的人,始终没有来。父亲还是吃过饭就回房间工作去了,打我身边走过的时候,还绕有深意的瞅了我一眼,递给我一个“我早知道”的信息,我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时间变得格外的漫长,终于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胡凃他爸拖沓着步子到我家来了。头发乱蓬蓬的,神情有些憔悴,显然是没有睡好,他身后跟着胡凃,也是一副萎靡的样子,我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曾经的影子。
“哎呀,是小胡啊,哟,胡凃也来了,快快快,进屋坐。”奶奶刚涮完锅,正在把涮锅水浇给门前的行道树,看见他们两父子,赶忙迎进了门。
“阿姨,好久没见您了,最近身体可好?我是来找杨哥的,有点事情。”胡凃他爸尴尬的笑了笑。
“老样子,也是半截身子埋在黄土里的人喽。杨三儿他们都在里屋呢,你们先坐一下,我去给你叫啊。”
奶奶平日里总喜欢说自己时日不长,为了这件事我说过她无数回了。她搬来几把凳子,安顿好胡凃父子,颤巍巍的去叫我爸。
父亲正在房间里整理文件,听说胡凃父子俩来了,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路过我房间门口的时候,顺便把在房间里看书的我叫上,一起往客厅走去。
话说前一天虽然我跟胡凃父母商量的事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不过回家以后,我还是装模作样的躲在房里学习。毕竟事情还没成,我也不能率先食言,要不然事情一出现转机,我爸不满意我的行动临时又反悔了呢。
我妈也从隔壁打完麻将回来了,她每天准时得很,就像带了个闹钟似得,一到饭点儿就回来了。有些意外胡凃父子俩会造访,毕竟两家人虽然比较熟,可平时也鲜少有来往,只有我和胡凃常厮混在一起。疑惑之余,她也在客厅里坐下,想知道两人造访的目的。
我和我爸来到客厅,胡凃父子俩赶忙站起来迎接,我爸笑着示意他俩坐下,自己则是带着我坐在了对面。
我看了一眼胡凃,他也正在往我这儿看,两人眼神一交汇,我冲他眨眨眼,示意他放心。
人都坐定了以后,谁都没有先开口,胡凃他爸看起来有点紧张,又是搓手又是吸气的,我注意到他的腿有些轻微的抖动。似乎不知道话头要从哪里说起,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那个……”
在捱过一段真空期以后,胡凃他爸终于还是开口了。
“老杨啊,你看你回来这么久了,我一直也没空来你家瞅瞅,生意什么的都还好吧……”
我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儿,能不能说正事儿,拉什么家常啊。
“嗯,挺好的,咱们也算是老同学了,这些年大家各忙各的,平日里联络也比较少,改天有空了,一起出来坐坐。”说到打太极我爸也是个老手,明知道胡凃他爸来是为了什么事儿,不过自己毕竟是主动方,总不能自己先开口说要给人家借钱的事情吧。
“应该的应该的。”
胡凃爸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有在裤腿上来回搓,停顿了一下,开始进入正题。
“这个……我今天来,是为了孩子的事儿。”
“我知道。”我爸点点头。
“你家里现在的情况,小栎还有他奶奶都跟我提过了。要说胡凃这孩子吧,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学习成绩那的确是没得说,又跟我家小栎从小玩儿到大。我的意思呢,确实是挺想帮帮他。”
我妈在一旁听的是一头雾水,怎么扯着扯着就聊到胡凃身上去了?事先我和我爸有过约定,所以半点儿风声都没走漏给我妈。
“昨天早上吧,小栎到我家来过了,他跟我提了一下借钱的事,你看……”
胡凃他爸也不是第一次找人借钱了,之前为了赔钱给人家,两口子已经把亲戚朋友跑了个遍,能借的都去求过了。可现在毕竟是找一个没什么来往的老同学开口,面子上着实有些挂不住。能权衡清楚自己的面子和读书对胡凃的重要性,也真的是难为他了。
“是这样的,小栎这孩子已经来找我商量过了,我也跟他表明过我的意思。这件事儿不是什么坏事,孩子还是得把书念完才行,钱的问题你放心,我肯定是有这个打算的。”
我妈此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大概已经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左右一寻思,这钱不能就这么借出去了啊,胡凃他家现在锅都要揭不开了,哪儿来的钱还啊。当下故意咳嗽了一声,见我爸没反应,又假装吭了几声,可没人理会她,当下就准备吱声儿。我一见她要出来捣乱,在一边用胳膊肘捱了她一下,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她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等会儿我再找你算账!”
她小声对我说。
我才不怕她收拾我,只要现在这会儿她不要来捣乱把事情搅黄了就行,我冲她翻个白眼,懒得搭理。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按照一般借钱的情况,对方都会支吾一下,或者是给借钱的人倒苦水,胡凃他爸碰到过太多回这种情况了。没想到我爸这么爽快,连个圈子都没绕,他有些意外。
“我跟胡凃他妈其实吧,一直以来也不愿意让他辍学。只是家里的情况确实腾不出财力来供他读书了,你的这个人情我们一家人都记下了。”
“好说好说,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我爸沉吟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
“对了老胡,你现在还是在做木工活儿吧?你看这样,正好我广东那边工地上有些木工活儿没人能做,你要不要考虑过段时间跟我一起走,来帮我一把?”
“这……”
胡凃的父亲挣扎了一下,看得出来,他似乎有些心动。可也就是心动了那么一下,接着就叹了口气。
“老杨啊,我这个情况你也知道,胡凃他奶奶走得早,我们家老爷子呢,身体又不怎么好。胡凃他妈这么多年每天给人看病也都是早出晚归的,我要是走了,她一个人恐怕照顾不过来,我这儿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啊!还是谢谢你的好意了,要是以后家里没什么可操心的事儿了,我再联络你,你看怎么样。”
“好吧……”
我爸显然有些意外,可也不好说什么。按照他的说法,虽然看起来胡凃他爸只是去做个木工,但我爸从来不亏待自己人,准保能给他开个高工资。这么好的事儿,之前来家里的人我爸提都没提过,胡凃他爸居然就放弃了。
我看见胡凃他爸说完这句话以后,胡凃在旁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感叹自己的父亲又错过了一次翻身的机会。
“那就这样吧,胡凃现在把高中念完需要多少钱,你给我个数目。我现在身上也没现金,明天去银行取了备好,你到时候直接来拿就好。”
“这个……差不多……可能需要个一万块钱吧……你看……”
眉头一皱,我爸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显然是对这个数目不大满意。我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之前我粗略的算过,胡凃读完高中的学费加起来可能也就四千块钱左右。他爸开口就是一万,敢情是把家里的一些生活开支也给算进去了,胃口倒是不小啊。也对,我爸借这笔钱没有提过利息,也没说具体的归还日期,这么好的事儿,只要人不傻,一般都会多要点吧。
紧张的看着他的表情,我一边暗骂胡凃他爸太贪心,一边又生怕我爸一气之下会反悔。
“行,明天我把钱准备好,你再过来一趟。”
说实话,一万块钱对我爸来说,如今也不算是笔太大的数目,心里虽然有些不满意,但是跟我有言在先,也不好就这么食言。
“那就太感谢你了,明天我打个借条给你,下午的时候再过来一趟,今天……就先走了。”
胡凃他爸站起身来,拉了拉胡凃的衣领,这就要告辞。
我明显感觉到我爸松了口气,也对,毕竟借钱这事儿还是要有凭据作为证明的。之前他没有提借条的事,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开口,此科既然胡凃他爸主动提出来了,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脸色也稍稍的缓和了一点。
“那行,我就不送了,还有点儿工作要做。”我爸也起身送客。
”小栎,你就代我送送你胡叔叔和胡凃吧。“
“好!”任务完成了,我有些激动。
胡凃他爸跟我父亲又客套了几句,然后领着胡凃就往门外走,我也快步跟上去。
我妈在后面扯了扯我爸的衣服,然后两人嘀咕着就往里屋走。
到了门口,胡凃他爸转过身来跟我道谢。
“小栎啊,说起来这事儿还真要谢谢你啊。我昨天想了一夜,也算是想通了,不能让胡凃再跟我和他妈一样,再吃没文化的亏,以后也不至于混到我们今天这个地步。”
“哪里哪里,叔叔您言重了。我跟胡凃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他成绩那么好,我也希望他能继续读书。”
“我们家胡凃有你这么个朋友是他命好啊,那今天就先这样,我们先回去了。”
“好的,叔叔慢走!”
道完别,胡凃他爸在前面走,胡凃慢慢的跟在后面。走出去好几步了,胡凃突然转过身来,几个大踏步走到我面前,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了我一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马上放开,转身跟上他爸。
“兄弟,谢谢你!”
他抱住我的时候,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2004年秋天,行道树的叶子已经开始微微泛黄,我已经在职中混了一个学年,这个时候,胡凃这个命途多舛的娃,终于又回到了校园。
本来早几个月的时候他就可以入学的,但胡凃自己跑去跟学校领导商量了一下,觉得自己在高一的课程进行了一半时突然回去,可能会跟不上教学进度,于是就申请了秋天的时候跟下一届高一的学生一起重新入学。学校的领导也算是比较开明,另外也考虑到胡凃之前是中考状元,所以没经过什么波折和繁琐的手续就同意了这件事。
我又能时常看见胡凃背着书包,骑着他的烂自行车从我家门前路过了,这真是一件极为开心的事。
在职中的第二年,我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为了兑现当初跟我爸签订的协议,我开始逼自己好好学习。职中的课本和普通高中的课本完全不一样,我只有让胡凃把他的书拿给我复印了一份,上课的时候自己琢磨。
7月份的时候,父亲就再一次去了广东,据说那边新项目要招标了,他要赶回去竞标。
我实在是觉得自己读书不怎么在行,真想要考个什么好的大学,基本属于白日梦瞎扯淡。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把自己的目标定得比较低,想着能读个最差的专科也就够了。
我曾经组建的那个“聚义堂”,在新学期开学不久后,我就召开了一次全员大会,宣布退位让贤,把一把手的位置交给了帮里另外一个声望较高的兄弟。之所以没有直接解散,是考虑到有些兄弟虽然整天不务正业,但是对这个组织也有了一定的感情。而且我读的这所职中,里面鱼龙混杂,要是日后真遇到了什么事情,至少背后还有一帮兄弟能卖给我个面子给我撑撑腰,不至于太难看。
那些日子自己拿着普通高中的教材自学,感觉甚是辛苦,小学初中的时候我就没有认真看过书,跟修房子一样,地基没有打牢,上面的再想砌高一点就困难的多了。
胡凃常来给我讲题,这让我感觉日子过得比以往更加充实。慢慢的胡凃发现了,我也察觉到自己其实也不算笨,至少在理工科方面还算有天赋。时不时的找胡凃请教一些书中的难题,他在思考的时候我灵机一动,提出的有些解析思路也让他大为意外。
看样子,我还真的有可能接手我爸的事情诶。
胡凃这小子确实是块儿读书的料,虽然晚了一年入学,从高一重新念起,但是他之前有自学过高中的一部分教材,再加上自己在学习上有天赋还比别人努力,一直都稳稳的排在年级前三名。我常说最怕的就是胡凃这种人,明明比你优秀,还比你更加努力。
高二要分文理科的时候,胡凃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文科,我没有感觉到意外,这小子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还是想要去北大,毕竟北大是国内文科生的最高学府。为这件事我跟他讨论过很多次了,说北京太远,不如就在省城CD去找个文科学府读,可他是一根筋,认准了北大就不回头。
胡凃上刚高三的时候,我从职中毕业了,不费吹灰之力,拿了一个毫无含金量的文凭。这个阶段我做了人生里最伟大的一个决定,就是报名参加高考。这件事在职中里炸开了锅,我是唯一一个自己报名参加全国普通高校招生考试的人。
临近高考的前几天,我实在是憋的慌,抽空拉着胡凃出去喝酒。
“哥们儿,我这心里慌得不行,没个底儿,你说就我这成绩,到底能不能考上啊?”
“我说,你对自己有点儿信心好吧!”
看出来我的担心,胡凃扯过一个酒瓶子,咕噜咕噜灌下一口。
“你说的倒是轻巧,叫我从哪儿去找信心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学初中我完全是混过来的,职中里面风气又不是很好。我这个人本来自制力就比较差,虽然后面这两年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习了,但是有时候还是经不起诱惑,要跟兄弟们出去四处浪啊!”
我来的比较温柔,往玻璃杯里倒满一整杯啤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要我说啊,你小子就是作。你就说吧,本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该以学业为重,你还要去谈个恋爱,三天两头的就旷课出去跟你那个女朋友逛街,我就弄不懂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逛的。”
对于我的私生活,胡凃很是不满意,年初的时候我在职中里认识了一个女孩子,长得挺好看的,比起两年前帮会里那个小弟介绍给我的妹妹有姿色多了。
“你可别瞎说,我和兰兰那可是,呃,那可是真爱。”我打了个饱嗝儿。
“哟,还真爱呢!什么真爱啊?你懂什么是爱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兰兰在你们学校是个什么角色,整天跟男生眉来眼去的!诶,这瓶喝了我可不喝了啊,明天还得上课呢。”
胡凃摇了摇手里的酒瓶,里面还有小半瓶啤酒,他本来就不胜酒力。
“你丫别胡说,小心老子揍你!”
兰兰在我们学校名声不怎么好,这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她毕竟是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我还是很忌讳有人当着我的面说她的坏话。
又熬过了三天,终于迎来了高考,这一次我可不敢再去网吧打游戏了,老早就洗漱完毕上床睡觉,备战第二天的高考。
第二天一大早,胡凃天刚亮就跑到我家门口,这个时候我刚醒来在院子里刷牙,嘴里的牙膏沫儿还没吐干净呢,他就冲上来给了我一个熊抱。
“加油!我看好你哦!”
我想起来要骂他两句的时候,这小子已经跑的老远了,在路口跟我招手。
这是我人生里头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考试,考场外面的安检简直比进人民大会堂还仔细,我没去过人民大会堂,只是想象过那个场景而已。
一进考场,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压抑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憋的我额头上汗都冒出来了。
我有点后悔了,这是考试吗?完全就是上断头台啊。可惜进来就出不去了,走廊上到处都是巡考,不停地从窗口上伸出脑袋,往教室里面瞅。
“叮铃铃……考生开始答题。”
考试铃声一响,教室里只剩下笔尖接触纸面“沙沙”的声音,我硬着头皮提起笔开始做题。
“这道题不会……嗯……这道题也不会……”
妈的!就整张卷子上就没几道题我认识,可能它们见过我,只是我忘了。我做题是有选择性的,这也是之前胡凃教我的诀窍,挑自己有能力拿分的题做,而自己完全看不懂的,就直接舍弃。这……我望着卷子发愁,眼下到底该从哪儿入手啊!
此前我以往参加过高考的人谈论,说高考是很严格严肃的,任何作弊行为都会直接被取消考试资格,严重的还会禁考几年,所以我根本没想过这一手。
可是……我还是在考场里发现有人在偷偷的交头接耳,隐蔽得很,虽然老师看不到,不过从我的角度,一眼就瞄得到。你几个小子贼胆倒是挺大啊!
嗯,这一道诗歌背诵题我不会做,我最讨厌背书了。一看分值,整整十五分,十五分啊,要是扔了多可惜。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好像正在看窗外的景色。我一寻思,要不,咱也整点儿歪门邪道?
草稿纸是不能撕的,上面写了名字考号,到时候还得一并收回去。我把手伸进外套的衣兜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张卫生纸来。
毫无痕迹的放到桌角,我把它压在卷子下面,偷偷的在上面拿笔标注了诗歌背诵题的题号。
动作不敢太大,我只有把脑袋埋到胳肢窝下面,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坐我后面的兄弟,他正在奋笔疾书。
这大兄弟会不会帮我呢?我咬着笔杆考虑了半天,最后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块钱的钞票,揉成一团,用卫生纸裹着,紧紧地攥在手里。
“咚”。
我用后脚跟轻轻磕了一下后面考生的桌子,考场里太安静了,这一声轻响差点儿没把我腿吓软。偷偷瞄了一眼讲台上的监考老师还有来回走动的巡考,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我把手背在背后,把纸团一抛,纸团跳跃着落到后面考生的桌子上。
“嗯?”
后面的朋友还算是比较激灵,一看见纸团,虽然有心不理,可唯恐自己也被连累,赶紧用卷子盖住。
……
十分钟过去了。
后面还是没有动静,我虽然在写着卷子上一些我会做的题,但是注意力始终放在身后。怎么还没动静?难道这位朋友不为金钱所动,坚持正义?想到这种可能,我都要哭出来了,什么时候钱也不好使了。
眼看着就要快交卷了,我还是没有收到回音,那道故事背诵题一直空在那里,有种感觉,它正在跟我挥手作别,十五分就要离我远去了。
诶,有动静!
我感觉自己椅子的靠背被某物敲击了一下,赶紧斜眼儿扫了扫监考老师,他刚好走到了教室的另外一边,在向外打望着。
再次把手背到身后,外人看起来我就像是在挠背上的痒一样,感觉手里一紧,那团卫生纸又回到了手心里。
我收回手,故技重施把卫生纸压在试卷下面,悄悄打开一看,之前我写的题号后面,歪歪扭扭的有两句诗。
“年少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千金散尽还复来。”
就这两句?这两句我知道啊!难不成这小子在逗我玩儿?
娘的,管不了那么多了!写上总比空着好,说不定撞上了呢?当下我也顾不上正确错误了,赶紧提笔把几个空填完。
“考试结束,请所有考生停笔。”
广播里传来了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
呼,终于还是把空填满了,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是对是错,就听天由命吧!
试卷一收,考生们鱼贯从考室的后门涌出,我站起身来,感觉自己腿有点发软。
看了看后面的兄弟,之前没看清楚他长啥样,现在倒是瞧仔细了。
厚嘴皮,酒糟鼻,一副眼镜片儿厚得跟啤酒瓶底儿一样,几乎都要挂不住了,摇摇欲坠。
发现我在打量他,他笑眯眯的看着我,我感觉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是只厨房里偷油的老鼠。
一前一后的走出教室,我见四下无人,拍拍他的肩膀。
“兄弟,你给的答案到底对不对啊!我怎么瞅着有点不靠谱。”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该不会是想找借口把钱要回去吧!”
他警惕的看着我,手牢牢的塞在口袋里,一副生怕我把钱抢回来的样子,我哭笑不得。
“大哥,我是那种人吗?我就是担心答案不对而已。”
“你放心,绝对没问题,我背课文厉害的很!”见我没有要回钱的意思,对方也稍微放松了警惕。
“行,你说没问题我就信你!兄弟,后面几门考试,还得麻烦你帮个小忙了!”我满脸堆笑,大树底下好乘凉啊,不管他成绩有多差,总之肯定没我差就对了!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酒糟鼻一扬,对方眯着眼看我,眼镜镜片儿折射的太阳光差点没让我失明。
“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我就不信了,你还能让我把天上的星星给你捅几颗下来不成?
“上道儿!后面几门考试,再问我要答案的时候,记得把绿皮儿换成红的。”
他哈哈一笑,转身就走。
“好说!好说!”
我跟在后面,嘴上不停答应着。
我爸说的还真没错,这个年代,有钱能使鬼推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