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不语,嘉王闷头饮茶。
不多会儿,冬霜取来了创伤膏,正要替林六敷药,嘉王道:“不用了,把药给本王。”
他接过瓷瓶,带着玩味地看着林六:“怎样?还没忘掉之前我们的约定罢?”
“约定?什么约定,我已经记不得了。”
她和他之前也曾有过击掌为誓的约定,可他还不是打破,说什么不会破她,却对她下了媚 毒,让她生死不能,让她不得不承欢膝下。
不,她不要这样。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一回,她无法相信他。对她,他尚且不能守约,对李夜也一样不能。
毕竟,李夜是他的情敌,任何一个男子都不可能友善地对待自己的情敌。
李夜面部的神情就像是谜,就像是戴着一张永更变的面具。
而嘉王的表情却太过张扬,张扬得就像是儿戏。是他太过狂妄、自负,还是这样的张扬下的表情也非他的本真?
林六以为自己可以看懂,可现在她才明白,嘉王面上的表情一样让她读不懂。
她能读懂的,或许只有那个单纯的沈思危。就像沈思危亦能读懂她一样。
“本王今儿等着王妃的服侍。”嘉王站起身,迈上楼阶,扫了一眼左右,道:“服侍浴足!”
小喜子一挥身,婢女忙碌起来,不多会儿捧着铜盆的、拿着帕子的竞相上了二楼。
林六在夏青和春欣的搀扶下,一摇一晃地上了二楼,夏青撩开中裤,腿上包裹着从绫罗上撕下的布条,褪开布条,就看到那腿上的两个新伤。
春欣满是异色,问道:“王妃,这是如何伤着的?”
“不碍事。”
嘉王一边在侍女服侍下洗足,一面挺了挺,像是另有所指地道:“你可不能死。你若死了,第一个死掉的便是地牢中那人,本王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断。”
这是他的要胁,他要用这样的方法打消她意欲自尽的念头。
既然无论是她抗拒也罢,是她迎合也好,他都会用自己的方法来强夺,不如就按之前的约定,迎合讨好他一回,将他服侍得欢喜了,也许让他放了李夜还有一线生机。
夏青不语,早知林六会负伤而归,她就不会答应帮忙了。
接过嘉王手里的创伤药,将药粉撒在伤口处,很痛,林六死死地咬住牙齿,不让自己面露痛色。
嘉王望了一眼,道:“分明怕疼,却用这种法子来对自己。本王可告诉你,在本王没对你厌烦之前,不可再伤自己。”
管他何事?
不让她死,也不让她自伤,她到底还有多少自由?
她的一切,都像变成了他的私物一般。
夏青上完药粉,又另寻了干净的布条,替林六将伤口包裹起来。
嘉王道:“你们都退下罢!”
婢女、下人鱼贯退去,旷寂内帏,只余下林六和他。她坐在床前,神色有哀,更多的则是倔犟与不甘。
嘉王走到床前,负身俯视:“怎的?又返悔了?”
“我无法相信你。击掌为誓都可成假,你的话里到底有几句是真的?”
嘉王故作茫然:“你说的是哪句话?”
“你说……如若我愿服侍承 欢于你,你……你可以下令放了李夜?”
他依然在笑。
她居然还记得这话,她不愿承 欢,却愿为了那人而破例。
“在你心里,他就如此重要?”
“是我连累了他。”
如若她不曾买下他一年,他一定在江湖过着快意恩仇的日子,不懂情为何物,不被她所累,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能做的就是早些还与李夜以自由。
世间又有多少女子可以这般直面地承认自己的情感,又有多少女子会为心中所爱付出一切。哪怕是尊严,哪怕违背了自己的心愿。
为何,却没有一个女子如此为他?
她们讨好他,只是想从他这里得到更多的东西,兄长的富贵,喜欢的珠宝,亦或是一件漂亮的衣物……总之,不外乎名利权势、富贵荣华,可林六要的却是这样的特别,没有权势荣华,想要自由。没有算计,只求一心。
他其实也能为她付出,若是他讲出,她却定然不信。
他们之间隔桓的又岂止是山,是水,缺乏的更是互信。
他不信她对李夜没有情,也坚信,她和李夜之间不会如此清白。
她不信嘉王,会信守约定,因为他已经一再的失约。
虽然是不信,可林六还是想一试,至少万一嘉王愿意做到,李夜就有了希望。就算只有一分的希望,她也会全力的付出。
嘉王似看透了她的心,冷声道:“你要主动承 欢?可得想好,也许那只是本王一时兴起的戏言。”
就像他所言,她是他的女人,她不在乎再多两次。
有朝一日,这一切都只是她睡梦里的恶梦,不再对他有贪恋,她要恨得绝决,对于嘉王,她只有恨,恨得彻底,唯有恨,才能让她将来离开时不会犹豫。
她曾经在心里鄙视林倩倩姐妹,而今,她也要对着他宽衣解带,用自己的身体去引诱他,只求他还李夜以自由。
其实,她和林倩倩姐妹并无什么不同,只是她们的目的不一样罢了。林倩倩为了生存而这般;林佩佩为了荣华而这样;而林伊伊则是为了名份……无论是为哪样,她们一样是红尘中卑微的俗人;是乱世之中,无助、柔弱的女子。
林六抬起手臂,落覆在后颈处,解开脖颈上的带结,什么尊严?什么自我?
统统都去见鬼!
她现在只想救李夜,不想欠他太多。
是她累及了李夜,还他自由是她应做的事。
“够了!”嘉王看着如此木讷的她,难道真要把曾经那个淡然而高傲的女子变得和其他林氏女子一样?
不,他做不到。
他讨厌那样处处讨好于他的女子。
他望着林六,莞尔一笑:“本王还是喜欢迷占、强占于你,毕竟这府里讨好本王的女人着实太多了。”
“你根本就不会答应放李夜走?”
林六道不出的无助,他不会答应,甚至都不给她机会。
他也想骗她一回,可看她这般的付出,却怎么也不想骗她。
“父皇一早就将劫持你的贼人定为朝廷钦犯,本王不可能私放于他,不将他交予刑部,便已给足你面子,不要得寸进尺。”
“可,你是王爷。人是你捉的,他是否钦犯还不由你一句话,你可以说他是,也可以说他不是。再说,当日劫走我的人不是他。”
“不是他,又是谁?”
告诉他:是沈思远!
可她不能,沈思远救了她,还从镇远候府拿血雪莲给她续命,她因此欠了沈思远一份情,怎可累及于他。
原来,她这一生竟欠下了这么多的人。
唯一的便是这面前的嘉王欠了她,所以她可以要求他放了李夜。
“嘉,你就放了李夜吧。当日劫走我的,真不是他!他救过我,如若不是他,早在我被师父责罚时断了足筋。所以,请你放了他……”
嘉,她在清醒的时候唤他“嘉”,就像在她毒发时,总是这般迷离地唤着他,每一次相唤,都让他觉得温馨。
“为了那个男人,你不惜这般与本王亲近。林幽兰,这就是你对本王的讨好?”
林六语塞,讨好他、服侍他,不是他所期望的,为何她这么试着做时,却又让他觉得厌恶。
无论她是怎样的心思,都让他觉得难堪、难受,如若她要抗拒,他可不想一次又一次从她身上粗鲁地扯下衣衫,而查看她浑身的肤色,却能瞧出她身上“夜夜媚”轻重,知晓毒性何时为止才算当天的解了,不至于次日加重。
“既然你这么不知廉耻,从明儿起,本王每临水月阁,王妃林氏需赤 身侍候!”
“你……”
林六没想到,她第一次相求与讨好,竟是他这般的责罚。都道伴君如伴虎,伴皇子也是一样的猜不到结果。君心难测,嘉王的心一样难测。
“我的王妃,今儿是让朕传婢女、太监助你宽衣,还是自己宽衣。”
已被他羞辱了一回,林六可不想再有下次。
人要辱之,必先自辱。
要她主动宽衣,是这般的难。
别人的强迫,是她身不由己。可她却不愿强迫自己,就像以前那样,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愿。
嘉王冷哼一声:“看来你是不愿自己宽衣了?”
她无语,她倒要瞧瞧,他是怎样让人宽衣的。
“小喜子!”
小喜子撩开珠帘进入内帏:“王爷。”
“告诉水月阁上下,除了夏青和王妃,其他人尽数迁至幽兰阁。”
小喜子满是不解,小心地看着一边的林六。
嘉王又道:“从即刻起,本王每临水月阁,王妃需赤 身侍候!所以……现在你找人帮忙吧。”
小喜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嘉王。
嘉王悖怒:“死奴才,没听到本王的吩咐,快传两个精干的婢女进来襄助王妃宽衣。”
他真的会如此!
她怎么忘了,曾经的他是如何对待林倩倩和林秋儿,又是怎样一次次肆意的凌 虐林佩佩……
他是恶魔,不是人。
小喜子从外间唤进两名婢女,林六挣扎着避开,远远儿地站着,怀里抱着中衣,让她赤身出现在下人面前,她情何以堪,颜面何存?
她不要这样,不要被他当成是林氏姐妹一样的肆意凌辱。
一名精干的婢女看了一眼,抓住她的手臂,另一女飞扑过来,夺了她怀中的中衣,扯去肚兜,就在她闪躲间,她重重跌倒地上,分明是两个年轻清秀的女子,却化身成了母老虎。
小喜子不敢看,早早地儿将脸转向一边,虽说是太监,可他到底是曾经的男人。而且还是在两个曾经最卑微的两名水月婢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