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让自己的研究尽善尽美,我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改造药物,但是在做研究的过程,我也没有放弃实验。
实验永远是最快乐的事情!
因为做研究需要花的时间太多了,我甚至来不及找到一个合适的实验人选,刚好这时候我有一名忧郁症的病人。
她是个女孩子,名字叫做沈宜君。
忧郁症根本不是什么大病,尤其在我的治疗下,很快她就可以从心魔中走出来了。
但是,我悄悄给她植入了另外一个心魔——如果我的推论没有错,我应该是给她植入了一个人格。
一个我也不知道究竟会做什么的人格。
但是我失败了。
我特地抽时间出来观察她,但是每次都无功而返,我甚至在她入夜以后悄悄去观察她,看她会不会突然醒过来,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但是她没有。
这让我觉得,我的实验毫无效果。
最后我只好放弃了她,继续把所有的时间放在药物的研究上,我专注地去做这一件事,中间没有任何分心,足足研究了一年。
足足一年!
这一年我没有进行任何的实验,因为我知道我的下一个实验一定要成功!
我要做足万全的准备!
但就在这个时候,沈宜君又重新回到医院来了,这倒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我接收她作为病人的时候,她已经完全陷入混乱中去了,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清楚,原来——原来我没有失败。
谁也不知道,她的另一个人格主导了一场悲剧:她用匪夷所思的想象力,制造了一只恐怖的玩偶,把自己两个好姐妹吓得半死,然后,其中一个姐妹在她的面前跳楼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跳楼的姐妹居然把另一个姐妹压死了!
而且就在她的面前!
太神奇的经历了,可惜她本人已经完全混乱,不然我真想好好和她的另一个人格聊聊天。
没亲眼目睹实验品的经历,真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情啊!
只不过这并不是一次成功的植入,到此时,沈宜君根本没有办法分清楚自己究竟是本体还是人格,她处于一个非常崩溃的混乱中。
植入人格是有效的,加上我这一年的研究,绝对能让实验更进一步,而且从沈宜君身上得到的资料已经足够让我,知道要从什么方向去改进我的研究了。
来吧!
一场完美的实验即将开始!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和另外一个同事外勤行动,开车送一个躁狂抑郁性精神病患者到省精神病院进行深切治疗,病人的名字叫做侯勇。
我早已打好了自己的如意算盘。
我选了一条特定的路线,那里会经过侯勇以前工作过,但也是他精神病发病的地方,一个被火灾烧毁的疗养院。
如果要演一场大戏,那里是最好的舞台。
因为我早就打探好了,那个疗养院二楼有一个机械门,进去了五分钟就会自动关上,关上后里面还打不开,二楼以上直接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密室!
只要进入密室里,我就能为所欲为了。
在车子接近废弃疗养院的时候,我暗中协助侯勇,得以让他用上厕所的机会,趁机打伤我的同事并且逃逸,然后侯勇果然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曾在疗养院里工作过的他毫无疑问地跑回了那个地方。
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进行,分毫不差。
今晚,除了要实现人格的完美植入,我还需要做另外一个伟大的实验,那就是——人格的移除。
我知道我肯定能做到的!
在废弃漆黑的疗养院里,我逮住侯勇,开始了我的实验内容,但是这一次,我不再使用光源这么不稳定的刺激源,而是用我拿手的催眠术作为工具,引导他的人格出现。
而且,为了挑战自己,这次我要在他身上同时植入两个人格!
催眠的最大好处,就是在引导人格出现的同时,还可以植入记忆。
这才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分!
我给了他们,对,他们有三个人。
我给了他们三个人同样的一段记忆:大家聚在这里,因为这是一个网友线下聚会,聚会内容就是到这里进行探险,并且大家抽了签各自扮演各一个冒险角色,我是医生,负责追回并拯救自己的病人,侯勇是管理员,另外两个人格一个姓陈,一个姓周,都扮演病人。
到这里的时候,我内心已经兴奋不已了,因为一切都太成功了。
然后,我又各自对他们三个做了各自的身份描述,然后,然后就是——冒险开始!
我躲在暗处,看着侯勇过一会儿就切换一个角色,来来回回扮演了三个人,在这漆黑的废弃疗养院里不停地寻找彼此。
但是他们永远不会找到对方。
这,这真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刻。
接下来,我将会登峰造极,我将会突破我自己,因为我要把侯勇另外的两个人格去除掉!想到要做这样的事情,我都要被自己的伟大感动到了。
我找到了侯勇,这个时候的他正以另外一个“陈病人”的身份出现,我毫不犹豫地逮住他,并且用催眠给他营造了一个电击治疗术的环境,活生生地把这个人格给电死了。
毫无疑问,我成功了。
然后侯勇的身体切换到另一个“周病人”的人格,这个人格一出现,就被我吓得半死,我正纳闷呢,为什么他会害怕我?
然后他一开口,我就完全懂了,他带着哭腔求我不要杀他,他亲眼看到陈病人被我电焦了,我是杀人凶手!
我都快要愣住了。
这个插曲真是太让我惊喜了!
我刚刚还在想,他们几个绝对找不到彼此呢!
我大笑,笑得极其欢乐!
原来,移除人格居然也会在他另外的人格记忆中产生投影,这真是一个伟大的发现!
为了感谢这位周病人,我给他营造了一个温柔的水疗环境,并且把他淹死在水里。
最后,侯勇终于出现了,令我始料未及的却是,他一出现马上就扑了过来,拼命似的跟我搏斗了起来,还把我的手臂给弄伤了,然后往楼下逃去。
我马上追了下去,却找不到他的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我想了想,何不让游戏往更加刺激的方向去发展呢?
于是我拨通了报警电话。
警方来人了。
侯勇果然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我编造的记忆,反而把我编造的故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警方:他们一行人来此处冒险,玩起了角色扮演的游戏,扮演医生的我却突然暴走,把另外两个人杀死,然后也把他打伤了。
我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精神分裂杀人狂——这个结果真让我哭笑不得!
还好,我认出了那个警察,由于我之前在市警局待过一阵子,那个警察的名字叫莫凡,若不是我准确叫出了他的名字,他肯定会选择相信侯勇而不是我。
虽然自己的说服力不及自己的实验品,这有点丢人,但是当时的我真的很激动,基本上我的实验都成功了。
那种兴奋真是难以言表。
以至于我一不小心,就逼侯勇从二楼跳了下去——我忘记考虑到去除人格对本体的影响有多大了,在侯勇的心里,无疑我已经成为一个无法磨灭的阴影。
所以当我要过去接触他,口里说着要去拯救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冲破窗户,飞下了楼。
侯勇死了,这挺可惜的。
至此,我的研究也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我真的,成功了。
这个自称龙医生的青年,在说完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就停顿了下来。
这一刻,我也是完全摸不到头脑,虽然在忏悔室也会有人胡说八道,但却从未遇到这么能扯的人,就算我是一个神父,我习惯了聆听,但我要如何回应这么荒唐的事情?
精神控制?
人格植入?
催眠控制?
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于是我只好说:“我的兄弟,如果你真的希望全能的上帝宽恕你,你应该学会诚实!”
很明显,我对他的长篇故事不屑一顾。
对方稍微沉默了会儿,然后慢慢开口问道:
“神父,你知道什么是【蒲牢】吗?”
我一愣,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所以也不予理会,说实在的,我已经不太想跟他说话了。
他也不理会我是否应答,而是继续说道:“【蒲牢】是龙的其中一个儿子,也就是一只怪物,它生平喜好鸣叫,声音响入云霄且专声独远,最重要的是,它能鸣入人心!”
我还是保持沉默,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我的故事还没有说完,后来我发现,侯勇作为实验品,去完成这个完美的实验,也有不完美的地方——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当他继续这样的话题时,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应他,职业道德又制约着我不能把忏悔者的任何信息透露给除了上帝之外的任何人,否则我早就拨通精神病院的电话了。
“所以,我必须找到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他没有任何疾病,他要来完成我的完美实验!”
“所以,你又对另外一个普通人下了毒手?”我无可奈何地问他。
“是的,为了避免暴露自己邪恶的存在,所以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出去找个人长时间跟踪观察了。但刚好这个时候,我的医院里送来了一个人,一个没有精神疾病,却因为躲避法律制裁而谎称自己有精神问题的人——他的名字叫做杨建生。(杨建生之前出现在本人短篇《你背后有人》《猛然惊醒》里面,有兴趣可以看看)”
“然后呢?”我显得无精打采,根本不想和这个人再无意义地沟通下去。
“然后,我开始了我的实验,我把他的主人格压制下去,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至今,他还没有察觉到我的所作所为。所以我今天来这里忏悔,主要是想要你能宽恕我这些罪孽,你会宽恕我吗?”
我当然只能回答:“只要你诚心忏悔,你的罪孽一定能够得到宽恕,放心吧,我的兄弟。”
我暗暗叹息,这个孩子,肯定病得不轻。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
然后那个自称龙医生的青年突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
但是转念一想也见怪不怪,相比他刚刚诉说的种种,这突然的一笑,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你居然宽恕我了,你真的……”我听到他的声音,强忍着笑意。
但我只希望这位朋友能尽快结束他这么不真诚的忏悔,我相信主耶稣会宽恕所有的罪恶,但首先那个人必须得诚心祷告,忏悔。
所以,我已经完全不愿意理睬他,完全不想跟他说话了。
他想要强忍住笑,但是又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又说:“对了,神父,我还有些东西没有说,关于我最后那个完美的实验——杨建生的实验,我是这样为他描述他新增人格世界的:
【这是一个拥有两百多年历史的教堂,神圣的上帝一直庇佑着这里,这里经历过战火,经历过饥荒,但是却从来不缺希望。
当然,这里更是赎罪的地方。
这便是我此刻会站在忏悔室里的原因,我正等着旁边另一个室里罪人,通过声音传达他的罪孽,上帝将会通过我的肉身去倾听,去宽恕罪人的每一项罪,让他获得新生。】”
我突然觉得胸口一闷。
他究竟在说什么?
为何,为何他说的和我今天步入忏悔室时候的想法是一样的呢?
几乎一字不差!
怎么会这样?
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很熟悉?我把他设计成一个尽忠尽责的神父,然后给他描述了一段根本不存在的事物,让他以为他是在一个教堂里。”
我的额头开始冒冷汗。
但我相信,他绝对实在胡说八道,因为我的确是在我的教堂里!
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你可能还不相信,那你不妨回忆一下,你是如何进到忏悔室的?进来之前的记忆,你有吗?”
我是如何进来的?我当然是……当然……我,我!
我居然想不起来……?
“除了我给你描述的教堂模样,你还能记得任何其它东西吗?你记得任何和你忏悔过的人吗?”
其它任何东西?
来教堂忏悔过的人?
怎么可能会没有!
但是,为什么我的脑袋,此刻会一片空白!
我……我怎么会……我明明……为什么我会什么都记不起来呢……怎么可能……
“你想不起来的,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跟你描述过那些东西,所以根本不会存在。”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我怎么会,怎么会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出来吧,推开门,你会发现,这所谓的忏悔室,只是病房里的一个密封大木箱子而已。”
不可能!怎么可能?
我不是实验品,我不是什么人格,我是一个神父啊!
我颤抖着双手,推开门。
白花花的一切刺痛我的眼睛,双眼,居然开始流泪了。
这真的只是一个病房!
没有教堂。
难怪,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难怪,这个人一直都只要求我的宽恕,而不是上帝的宽恕。
他,一直都在试探我。
原来我并不是一个生命,我只是一个实验品而已。
我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闭上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