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问出,邢国强就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向我道:“萧晨,有些话我不便说明,但你相信我,我邢国强行得正坐得端,这辈子没做过一件损人害人的事。有些事我现在不告诉你,并不是要害你,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邢国强特爱用这词,我也想理解你,可这他妈怎么说也关系到我的人身安危,一句理解就能解决了?但看着邢国强严肃的表情,我又不好再强迫他。这人虽然瞒着我一些事,可他不像白仲卿那种,故作高深莫测,搞得人非常烦躁,他有什么说什么,的确是条汉子。
既然这样,我也就断了这个话题,又问邢国强身体感觉怎么样,他告诉我已经好多了,问我这种诡异的空间要怎么才能破解,我只能告诉他我现在也没办法,但除了我之外,同时进入这里的还有一个猎鬼人和一个茅山后裔,这两个都是厉害人物,只要找到他们总能有办法出去。邢国强点头说好,让我跟着他,他打头阵,遇见什么麻烦也好先扛一扛,我忙说不必,在这种地方,还是专业人士在前的好。
虽然我也不是很专业,但我有铜钱和紫竹针,而且这两样宝贝不需要沾血就能用,比他的桃木剑要方便的多,如果真的遇见什么麻烦,我的反应速度能比他快。紧接着,我让邢国强等我一会儿,自己努力回忆着村庄原本的形态,找到七星铜钱阵的第二个阵眼,将第二枚铜钱埋了下去。
现在,我手上还有27枚铜钱,布阵还需要5枚,是必须留下的,我把这5枚铜钱用棉线穿上挂在脖子上,贴身戴着,余下的21枚铜钱,分给邢国强10枚,告诉他怎么用。在这些事都做完后,我按照七星线第三个布阵方向,和邢国强一同走了过去。
有邢国强在身边,我的心神定了不少,精神一放松,人就有些犯困,走了没多久我就开始呵欠连天,邢国强问我是不是累了,我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提神,还在跟他说活人墓内藏凶险,咱们俩都不是不出世的高人,必须要多加小心。然而刚说完这话,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下栽倒在地上。
这一摔把我摔醒了不少,但眼皮还是很沉,我意识到不对劲,干缝尸这种工作,从来就不会睡什么好觉,平时的睡眠质量已经够差了,所以人也相对不太精神。但就算我三天没睡,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前一秒还在跟邢国强说话,下一秒竟然能困睡着。
邢国强也察觉我的问题,搀着我起来问道:“萧晨,我看你脸色很难看,你这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本能地想到会不会有撞见八鬼之一,忙问邢国强怎么样,邢国强一脸困惑,摇头告诉我他很好。这就奇怪了,如果是八鬼作祟,怎么也得我们俩都进了幻境才对,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困得厉害,邢国强却没事,这表示应该不是外界因素,而是……我登时不寒而栗,瞌睡立刻醒了。
这代表,是我自己出了问题,恐怕是因为魂魄。
然而即便被自己吓醒,头脑很快又昏昏沉沉起来,两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软得几乎着不了力。邢国强看我脸色太差,直接不走了,让我坐下休息休息,我忙说不用,一边不停掐自己大腿,一边费力去找摆放第三枚铜钱的位置。一直以来,因为四周根本没有参照物,我都是靠步数丈量长短,现在也是。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七星线的第三个点,我跪在地上,解下脖子上的铜钱分出一枚,浑浑噩噩地拿紫竹针扎自己的手,半天没感觉到痛,我心想是不是困得太厉害,手才会使不上力,忙用尽全力扎了一下,还是没什么感觉。我心说究竟怎么回事,难道真像白仲卿所说,因为我三魂七魄没能归为,我进入活人墓会被这里的阴邪之气感染,最终睡死过去?
就在我一边琢磨情况,一边下针扎自己手指的时候,邢国强突然一把握住了我拿着紫竹针的手。
“萧晨!你在干什么!?”
我一愣,转头去看他,朦胧的视野里邢国强脸色难看、神情紧张:“你快把你的手扎成筛子了!”
什么?我低头去看,发现左手上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血点!我头皮一麻,再去看铜钱,早就吸饱血水消失了。我呆滞地跪在地上,挣开邢国强的手,拿紫竹针用力扎在手腕上。针头入肉,血珠慢慢鼓了出来,我却没有任何感觉。
我失去了痛感。想到这儿,我心里登时就凉了半截,看来白仲卿说得没错,我真的被活人墓的阴气影响了,仅有的魂魄已经开始在体内乱窜,我的五感将会一点点丧失,直到魂魄全部飘出驱壳,我就会成为一个活死人。我一咬牙,一把拽住邢国强,将棉线上挂着的剩下4枚铜钱一股脑塞给邢国强,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将七星铜钱阵的摆法、我之前布下的铜钱位置、我丈量七星线的方法,以及七星线之后几个布阵点的所在通通告诉邢国强。
“邢队长,我熬不住了,我恐怕得睡会儿,接下来就麻烦你了,找到我朋友陈定,还有一个猎鬼人郭大顺……还有一个姑娘……她叫李小墨……是茅山后……”
“萧晨?萧晨你撑住!”
我摆摆手,脑袋沉得像是灌了铁水。邢国强接过铜钱揣好,一把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我哪里站得住,垂着头就往地上滑。邢国强见我这状况,立刻蹲下身将我背在背上,皱眉喊了声:“萧晨,你醒醒,我哪里知道什么七星铜钱阵,你得告诉我怎么摆,在哪儿摆,萧晨?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我靠在邢国强背上,强撑着眼皮不让视线变成一片漆黑,脑子却早就乱了。我一边听着邢国强的声音,一边在想我的魂魄去哪儿了,两者混乱地交替在一起,以至于我回答邢国强的话都语无伦次:“我醒着……白仲卿,我的魂魄……找到了,你往前走……”
邢国强用力晃了晃我,又喊了一声:“嘿!萧晨!那是不是你朋友!”
我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啊”出声,但实在疲惫得不行,立刻陷入了沉睡之中。这一觉睡得黑甜,我似乎远离了那些古怪的事件和人物,视野里只有漆黑,和更深的漆黑,我在这片漆黑里沉沉浮浮,像是飘在海浪上一样,感到非常的舒服,舒服得我在时不时醒来的时候,会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感觉太好了,继续睡下去吧,继续睡下去……”
我感觉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很久,这期间我醒过来很多次,每次醒来也不睁眼,只是脑子活跃了一点,然后脑海里就会响起让我拍继续睡下去的声音,接着用不了多久,我就又会睡过去。这样反反复复无数次之后,我才开始想,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做,我难道就永远这样睡下去了吗?
但每当一想到别的事,我又会立刻告诉自己,这里真的太舒服了,睡吧,什么都别管了,睡吧……三魂七魄找不回来有什么关系,这里这么舒服;陈定他们可能遇到了危险,有什么关系,这里这么舒服;白仲卿究竟是谁,不在乎了;究竟谁要修改我的命格,谁在背后处心积虑地做着这一切,不在乎了……我好想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在温暖的羊水中漂浮着,得到母体供给的营养,什么也不用考虑,什么也不用担心。
“啪!”
然而,正当我越来越享受这绵长的、难以抵挡的自在和舒适时,我的脸上突然就是火辣辣的一痛,这痛感和这世界里的舒适感大相径庭,立刻就将我给痛醒了。
“……子……晨子……晨儿!你他妈给老子醒醒!”
我带着恼怒地睁开眼,正看见陈定扬高了手,一巴掌抡在我脸上。
“啪!”
又是一声脆响,陈定这才发现我醒了,连忙扶起我道:“晨子!你活过来了!”
“我死了吗?”
我捂着红烫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定。陈定让我这模样吓了一跳,松开扶着我的手,皱眉道:“晨子,你回来了吗?”
我直勾勾地盯着陈定,一动不动,我太怀念那片世界的舒适了,怀念到在被叫醒后,我甚至有些讨厌陈定,不……不仅仅是讨厌,我恨他!突然,我从地上弹了起来,一下扑在陈定身上,将他按在地上抡拳就揍。陈定大喊我的名字,我听起来却没有一点熟悉感,我不管不顾地揍他,看着鲜血从陈定鼻子里涌出,更激起了我的杀意。
就在这时,我的手腕突然被人捉住了,我转头去看,邢国强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用力将我从陈定身上拉开。我咧了咧嘴,冲邢国强露出一个冷笑,怪叫一声就向他扑了过去,抱着邢国强就去咬他脖子。牙齿碰到弹性十足的皮肉,像是刺激了我体内最原始的****,我用力一咬,嘴里立刻涌进一股腥甜的味道。
“晨儿!你疯了!”
陈定从后面拉我,邢国强忍了几秒,终于拿出刑警的看家本领,一手扭住我胳膊,另一手扯住我后脑头发,转身一个背摔,将我从他身上轮了出去。我摔在地上,立刻又弹起来,舌头舔着沾了血的嘴,只感觉浑身都是力量,以及想要生啖人肉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