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挥挥手,早有几个粗壮的仆妇上来驾着我和周大娘,将我们一路押到了王府正中的大堂前。不久前,翠儿和连丰就是在这里受审,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我了。
来到院子当中,只见内府的仆役已经聚集过来,人人面带迷茫,不知所以,及见到我被押到近前都是大吃一惊,海棠哭着要跑过来,却被两个满脸横肉的仆妇按住了肩膀。
我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周围隐隐传来窃窃私议,“出什么事儿了?怎么纪姑娘被拘了来……”
“瞧着阵势,是要审问纪姑娘了……”
“怎么会?纪姑娘这么好的性子,从未做过越礼的事儿啊!……”
“看,周大娘也给押在哪儿了……”
…………
早有人在前头摆了两张太师椅,不一会儿,云夫人和月夫人施施然地走来,端坐在椅子上。众人一下子住了嘴,院子里骤然安静下来,让我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和海棠呜呜的哭泣声。
“见了夫人,还不跪下!”李大娘说着冲我的腿窝处踹了一脚。我猝不及防,腿一软跪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我回头对她怒目而视,长这么大还没正经跪过谁,一时心潮翻涌,羞愤难当。
李大娘看也不看我,一把抓起我的手腕,手指搭在我的脉搏上,我挣扎了一下,她的手劲极大,根本挣脱不开,我只好愤愤作罢。
须臾她将我的手甩开,走过去对着云夫人耳语,我只隐约听到“大约两个多月……药在厨房……”
云夫人点点头,冲着大厨房的方向扬了扬形状娇好的下巴,李大娘会意地疾步而去。我用眼睛余光看到被几个仆妇押着的周大娘浑身哆嗦着,向我投来惊惧的目光。
云夫人与月夫人并未理我,安静地喝茶,只任我跪在院子当中,间或有杯盖碰到茶盏的清脆响声听到我耳朵里却觉得如丧钟般让人心惊肉跳。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李大娘一路小跑赶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纸包,一脸的兴奋得意。我一看已知道那是什么了,是周大娘再要为我煎的那副堕/胎药。
李大娘献宝似的将纸包打开给两位夫人过目,月夫人探头看了一眼,马上扭头“呸”了一声,一脸的厌恶,仿佛看了一眼都是侮辱了她似的。
云夫人冷哼了一声,张口道:“好个冰清玉洁的纪姑娘。既是身子不爽快自可以着人告诉我,给你请个郎中,你让周大娘给你熬红花做什么?”
四周传来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海棠犹自哭诉:“我家小姐近日身体不适,又不愿惊动夫人找郎中,煎些药吃也是有的。”
“哦!身体不适?”月夫人夸张地挑挑修画得一丝不苟的柳叶眉,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貌似关切地问道:“那你家小姐是否没有胃口,吃不下饭,清晨时常干呕呢!”
海棠的小脸上尤挂着眼泪,却惊讶地点头不已,“夫人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月夫人“嗤”地一声笑出来,扭头对云夫人笑语:“姐姐瞧,当真是好不要脸呢!”
我听她出言戏弄海棠,借以羞辱我,气得银牙咬断,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挺直了脊背跪在那里沉默不语。
见我并不哀求分辨,云夫人更加气恼,一扬手,将一包草药都掷到我脸上,我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
云夫人冷笑道:“纪姑娘寄住王府,却不守闺德毁了王府的清誉,现在可是还有什么话说?”
说?让我说什么?说是那个禽/兽王爷,她们的无良老公强/暴了我,又给我下药吗?我因奸受孕,又堕/胎不得,这样的隐辱让我如何当着众人的面大言不惭地讲出来?
周大娘犹自挣扎,“纪姑娘客居王府,并不是王府中人,可否从轻发落?”
“客居王府?”云夫人说道:“虽是客居,也不能越了王府的规矩,皇上让王爷代为照顾,她却恩将仇报,做下这等让王爷颜面扫地的事来,被人知晓,岂不会让王爷落下笑柄?”
周大娘神色一滞,做最后的努力:“叶大娘是王府的主事,应请她到场一同定夺。”
“不必!”月夫人异常干脆,“王爷已说过让叶大娘静养,不必操心府里的事。再者……”她悠闲地摆弄着手里的团扇,“这会儿叶大娘头风发作,我已派人去看护她,免得她出门冲了风,头疼得更厉害了呢。”
周大娘一下子面如死灰。
人群里冲出一人,跪在我前面,对着云夫人和月夫人倒头就拜,我定睛一看,却是翠儿。翠儿哽咽道:“纪姑娘的人品奴婢们都可以担保,其中必有隐情,请二位夫人明鉴。”
我心中一酸,我今日之难已是在劫难逃,她又是何苦出言为我求情,只怕是救不了我,反而自己惹火上身。
果然,云夫人柳眉一立,冷言道:“上次的事算你落得个便宜,你不思悔改,还敢为她求情?”
月夫人悠悠开口,“怪不得上次纪姑娘出言让王爷饶过这贱/人,原来是惺惺相惜,感同身受啊!”
云夫人愤然接口,鄙夷道:“一丘之貉!”
我气血上涌,无法再沉默,对着高高在上的两人说:“是王爷出言成全的翠儿,夫人如若不忿自可找王爷理论!”
月夫人一时语塞,没有接口,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云夫人却气得狠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死到临头还伶牙俐齿,果真是不知死活!你用不着急着为她开脱,还是先顾念你自己和你肚子里的孽/种吧!”
“小姐!”海棠一声惨叫,呆立当场,终于明白过来她们为何对我发难。
早有人上来将翠儿拖走,她无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神色悲悯,有点象遗体告别似的,让我心惊肉跳,一颗心沉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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