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人的惊呼声中偏殿的屋顶竟然全数塌陷,安阳几瑞顾不了其他,拔腿便往坍塌的偏殿跑去。徐甘立即把手中的暖炉扔在地上,飞身上前拦住安阳几瑞的去路。
他为九五至尊怎能受伤?
徐甘拦住神情几近疯狂的安阳几瑞,道:“皇上切莫靠近这坍塌的屋子。”
“呈泺在里面!”安阳几瑞为帝王前,他亦是一个男人,一个痴情的男人。在遇到顾呈泺之前,他对于那些痴男怨女是嗤之以鼻的,他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感情,他更不会相信自己会为了任何一个女子失了分寸。
在安阳几珩主动提出放弃储君之位时,他觉得极致可笑,他的兄长竟然会为了一介女子而放弃天下江山。
可他在见到顾呈泺之后,便觉得为一个人很多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
世人只知帝都双绝管彤绝以貌,但抛去那妖娆的容颜后再无其他。顾呈泺的美,美在风骨而非皮相。
初见她那日,她穿着黄色衣裙坐在树下抚琴,翦水明眸,眉目似画。
自此之后,再多的粉妆素颜都不及她的一颦一笑。
“皇上龙体为重,偏殿只是屋顶塌陷,属下必定就出顾小姐。”徐甘抱拳道,接着使了个眼色,跪了一地的宫人连忙起身搀扶着安阳几瑞。
好在房屋损坏的不严重,只是那梁柱全数塌陷,顾呈泺在其中也是凶多吉少。
安阳几瑞急归急,但他并未上前,他不会武功,若是贸然进去了更加添乱。宫人哪见过一向冷冷淡淡的皇上竟然着急得失态,纷纷低垂着脑袋不敢啃声。
顾呈泺若是安然无恙倒好,他们打不了就是每人挨几个板子,若是顾呈泺凶多吉少,他们或许就只有陪葬的份了。
月色明媚,尽管少了灯笼的照明亦是能看得清楚。
徐甘一身黑衣从那对废墟中飞身而出,怀里还抱着一白衣女子。当他出来后,偏殿的一堵墙不堪重负的又倒塌了。
徐甘怀里的人闭着双眼极其安详,不知是睡是死。
“呈泺,呈泺。”安阳几瑞叫了两声,顾呈泺没有半点回应,安阳几瑞的心不由的纠在了一起。
“传太医!”安阳几瑞呵斥道,一太监连忙连滚带爬的跑出月晨宫。
安阳几瑞是不愿再让顾呈泺受半点伤害,徐甘抱着她连忙的跑出月晨宫朝着安阳几瑞寝殿的方向跑去。安阳几瑞抬脚正要走,披衣而出的管彤也正好走出来。
方才宫人已去传话说是安阳几瑞来了,她正打算好生的打扮一番再出门迎接的。但听见巨响声后不得不立即披着衣服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何时。
管彤看见已成废墟的偏殿,又看见安阳几瑞黑着脸正要走的模样,她上前道:“皇上,发生了何事?泺姐姐还在偏殿内!”
安阳几瑞看着她焦急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底里生出一丝厌烦,只是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安阳几瑞的寝殿内是灯火通明,能及时赶来的太医已经到了殿外,不能及时赶来的太医亦是在来皇宫的路上。
太医诊断后却在不停的摇头,跪在安阳几瑞身前,亦是无能为力道:“淑妃娘娘早已是病入膏肓,仅凭借这一股信念支撑着。如今被梁柱伤及肺腑,又受了惊吓,老臣也是无能为力。”
太医是宫中医术高超的老一辈太医了,他见过顾呈泺亦是为她调理过身体,如今再见到虽然惊讶但他也只能是恪守臣子本分。
“她的病你可能诊断出来?”
“回皇上,淑妃娘娘是寒气侵体。从前娘娘的身子便是有些虚弱,微臣一直尽力调理着,自从…自从……当年娘娘的身子已是有些起色,但不知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太医恭恭敬敬的答道。
安阳几瑞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他抬手揉了揉眉间,又望了眼在床上熟睡的顾呈泺,道:“尽力而为。”
“微臣遵命……”
太医从寝殿退出,袖子不停的在抹额前的冷汗,在殿外候着的众太医亦是胆战心惊。
“徐甘。”安阳几瑞清冷的声音从内殿传来,徐甘立马上前,隔着帘子行礼道:“皇上。”
“去查。”好好的宫殿为何会直接坍塌?什么时候坍塌不行,偏偏在顾呈泺住进去之后坍塌?
“是。”徐甘领命而去。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次日清晨,顾呈泺再度回宫的消息已传遍整个后宫。传闻当年安阳几瑞当年把顾呈泺贬为庶民后,她跟着顾家人一同去了,当初所有人都觉得事有蹊跷但又不敢明说。
如今安阳几瑞却又领着她回了宫,还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后宫之中更是只敢意会不敢言传。
此时虽未传到前朝,但管丞相管柬却已得到了消息。
今日早朝作罢,他急得在厅堂里不停的走来走去。
管家黄志义道:“顾呈泺定是知道我们要下手,才找上皇上作为保护伞。”
“她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如今我担心的是彤儿!皇上对顾呈泺究竟有多上心你又不是不知,她如今又是在彤儿的宫内出事,你叫我怎能放下心!”管柬着急,若是皇上怪罪,他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当年贵妃娘娘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日日送她伤身的汤药,如今再对付她一次想必也是可以。”
“彤儿心机不及顾呈泺,当年能害得她是因为顾呈泺对彤儿的信任,如今抛掉了这层信任,彤儿不是她的对手。”管柬思前想后都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只好对黄志义道,“传话到宫里,让彤儿切莫轻举妄动。”
邯郸大雨已是接连几次,顾呈胤都待在屋子里看那些已经腻味了的医书。易先生这段日子要么是接二连三的体罚他,要么是丢下几本医书消失不见。
不知道在长安的长姐如何了,亦是不知在苏州的罗儿如何了。
樊音刚巧端着盘点心进屋,看见正在倒茶的顾呈胤洒了一桌茶水,立马上前夺下茶壶,道:“少爷,有心事?”
顾呈胤看着被茶水沾湿的袖子不由一阵嫌恶,他淡然道:“这几日心里堵得慌。”
“若是少爷想念郡主了,过两日晴了便起程去苏州;若是少爷担心小姐了,过两日晴了便起程去长安。”樊音手脚利索的把桌上收拾干净,把那点心放到桌上后又道,“但眼下少爷还是先把易先生布置的事情做完,不然又是得扎着马步拎木桶了。”
“……”
顾呈泺在床上睡了一夜,又被灌入了许多苦药扎了许多银针才醒来。她自己坐起来半靠在床上,脸色相当的苍白,双眼微微凹陷,尽管平日里也有这病态但都不如此刻来得颓靡。
顾呈泺的耳力不俗,她分辨得出正走近的人,是安阳几瑞。顾呈泺睁开眼来,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醒了?”安阳几瑞淡淡道,但眉眼里还是藏不住的欣喜。
“我怎么了?”
“意外罢了,只要现在无事便好。”安阳几瑞拿过床上的软垫给她垫在身后,权倾天下的皇上竟会帮一女子做这些琐事,她不知道是该担忧还是该欣喜。
“彤儿呢?”顾呈泺问道,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是在月晨宫受的伤,与管彤逃不了干系。
听到顾呈泺如此问,安阳几瑞依旧是笑着:“她有她的事情。”
徐甘亲自去查了那坍塌的偏殿,房梁全数断尽不敢重负屋顶便坍塌下来,结果可想而知。宫中建筑向来牢固,工匠更不可能在这细节上出错,除了人为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此时与彤儿无关,是我执意要住偏殿,彤儿也不知房屋有损。”顾呈泺帮管彤开脱着,说得有些动容,她大病未愈安阳几瑞又怕刺激到她,道:“你依旧是如此为他人着想。”
顾呈泺只是笑笑,苍白的脸色亦是一番景色。
“我想见见彤儿。”
“我待会便传她来,你再歇息一会。”安阳几瑞扶着顾呈泺躺下,又给她掖好被子。
顾呈泺只感觉自己刚睡着不久便有宫人来找她,迷迷糊糊地起来,精神很是不济,看到一旁站着的人却又不得不努力坐起来。
“彤儿,来陪我说说话。”顾呈泺靠在床边,示意管彤过来坐。
原本进了这满是药味的屋子管彤就有些不适应,如今又要坐在顾呈泺身边,她更加不愿,但她依旧走上前:“姐姐没事便好,否则彤儿会自责一生。”
“怕是天灾。”顾呈泺淡淡的说道。
“姐姐不可胡说,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皇上那么宠爱姐姐定是会好生护着姐姐的。”
突然,顾呈泺大力推开坐在床沿的管彤,管彤踉跄不稳差点跌落在地,好在有宫人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她。管彤正是纳闷顾呈泺为何推开她,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便传到了她的耳畔。
照看她的宫人连忙上前给她顺气,顾呈泺的脸色却出现了潮红,指缝的鲜血一点一点的淌下来才有宫人连忙跑出去传太医。
管彤花容失色的掩嘴惊呼,顾呈泺却是淡然的从正在给她顺气的宫人腰间拿过丝帕,擦掉自己嘴角殷红的血,又擦了擦手心的血,自然是擦不干净的。
不慌不忙的做完了这一切顾呈泺这才抬眼对管彤道:“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