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方墨然来京城找到柳慕白就日日缠着他,美名其曰“跟随师兄学习”,但实际上还是怀疑他与容婉之间有什么猫腻,想看住他不让他留恋凡世女子。
虽然柳慕白向他解释了无数次,但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摆明了不愿相信。
于是柳慕白只能每天带着方墨然修习道法,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缺席了容婉医馆的开业,而且因为担心遇到容婉,他连救治孤儿那个院子也很少去了,就怕方墨然会识破容婉的伪装。
就这么过了数日,方墨然终于对他卸下了防备,开始拜访京中的故友,柳慕白总算得了空,开始潜心研制一种能强效遮盖妖气的药水,他一定要尽快让容婉能自然地出现在方墨然眼前,自己也就不用再继续忍耐了。
等会儿?忍耐?
想到这里,柳慕白自己先愣住了,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忍耐吗……为什么会觉得是在忍耐呢?”柳慕白自言自语着,眼神飘飘悠悠落到了窗外的桂树上,浅黄的桂花仍团团簇簇挂满枝头,但花期已经快要过去,风一吹便会扑簌簌落下漫天细小的花瓣,氤氲起浅淡的桂香,美得恍若幻境。
柳慕白一时竟看得呆了,总觉得这香气似要唤醒些什么记忆,歪头想了一阵,终于记起,在皇宫中救起落水的容婉的那日,池塘边也种了不少的桂树,只不过那时花开得正好,没有下落的花瓣,但眼前的这股香气却与那日一般无二。
再想起那时,柳慕白只觉得好笑,救起气若游丝的容婉后自己竟能慌张成那个样子,宁愿损耗自己十数年的修为也要将她救活,明明只是个狐妖罢了,怎么就能让自己那么牵肠挂肚呢……
算起来,自己也有快十日未见过那只臭狐狸了,这几日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空落落地疼,让他辨不清因果。
“还是快些制好药水去看看那只臭狐狸过得怎么样吧。”柳慕白自己都没发觉每当他想到容婉时,嘴角总是上翘着。他重新收回思绪,捏了个法诀,继续往玉瓶里灌注法力。
次日,柳慕白终于制好了药水,趁方墨然还未赴宴归来,他纵身飞往容婉所在的翠苑。
容婉刚结束了悬壶馆一天的问诊回到屋里,累得身子都要散架了,两个眼皮不断打着架,仿佛马上就要睡过去了,半夏见了她的样子不由得偷笑,愈发手脚麻利地服侍她卸着发髻上的金步摇,但就在这时,一颗小石子突然狠狠打在了容婉眉心上,她立刻“哎哟”叫出了声,半夏吓了一跳,忙问:“小姐怎么了?是奴婢扯疼了您的头发没?”
容婉顿时清醒了,看看落在自己裙子上花生大小的石子,再看看半夏受了惊吓的表情,明白她并看不见这颗石子,心下了然,说道:“不是,是我自己咬着舌头了。”
“啊?”半夏愈发困惑了。
“没什么,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半夏看着容婉发顶还没卸完的珠花,道:“可是簪子还没……”
“没关系,你先下去,我自己来就好。”容婉急不可耐地想赶走半夏,心说你快走快走快走我要打死那个呆子!
半夏无法违抗,只得应声退出房间,为容婉关好了房门。
半夏前脚刚走,容婉就瞬间张开了一个结界,接着便从虚空中揪出了柳慕白的耳朵,柳慕白大声呼痛,好不容易才从容婉的魔爪下拯救出自己的耳朵。
柳慕白呲牙咧嘴地揉着发红的耳朵,哀嚎道:“你是想揪掉它吗?”
容婉气鼓鼓地白他一眼:“谁让你先打我的!”
柳慕白故作无辜:“我那不是给你发个信号让你支走半夏嘛。”
“发信号就不能换个温柔点的方式吗?就非得在我犯困的时候打我脑袋吗?”容婉作势又要去拧柳慕白的耳朵,柳慕白赶紧捂着耳朵躲开,笑得前仰后合。
两人打闹了一阵才正经地坐下来,容婉斜着眼看他,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来干嘛的?要真闲得慌就去外面给我浇花去,别耽误我睡觉。”
柳慕白用手背支着头,调笑地看着她,脸上仍带着笑意,总觉得好像心情很久没这么好了。他从怀里掏出自己制好的药水,放在桌上说:“那日在皇宫中遇到的法力高深的法师一直让我记挂不已,那之后我虽然也尝试在京城中寻找他的踪迹,但一直未果,为了避免你再被他遇上,我就研制了这种药水,可以掩盖你的妖气,每日清晨服上半盅,再加上你身上那些护心铃之类的法器,就可以万无一失了。”
容婉拿起瓶子,先拔掉塞子在鼻下嗅了嗅,然后又开了琥珀瞳探查,不禁叹道:“嚯,好生纯净的法力,必定费了不少功夫吧?”
柳慕白挑眉,笑而不语。
容婉收好玉瓶,甜甜一笑,说道:“谢啦呆子。”
柳慕白脸上蓦地一热,慌忙移开视线,轻咳一声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先走了。”
容婉丝毫未觉察到柳慕白的异样,说道:“嗯,慢走不送。”
次日一早,半夏服侍容婉起床梳洗、用过早膳后,两人一起走出房门,皆是一愣。
半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小姐你快看,咱们的花儿让人浇过了,昨晚还蔫蔫的呢,太好了,是白寇白苏浇的吗?”
容婉会心一笑,道:“别看了快走吧,该去医馆啦。”
半夏小跑几步跟上容婉,一边走一边还不住地回头看着,自语道:“会是谁浇的呢?”
接近晌午时,容婉依旧在悬壶馆忙着诊病,于是便又是半夏去给孤儿们送药。
半夏还未走近院子,便看见院门口围了好大的一帮人,似乎还有人在高谈阔论着什么,狐疑之下慌忙跑了过去。
只见人群中央站着三个男人,打头的一个朗声道:“容婉根本就不是什么医仙!她只是仗着自己会些三脚猫的医术蒙骗各位,她打着治病救人的旗号在这里安置的这些儿童,其实全是她暗地里试药的对象!她丧心病狂地拿这些可怜的儿童试药,让这些孩子生着烂疮、发烧不退,你们看看这些咳嗽的孩子,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啊!”
半夏听着气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使劲挤过人群站在男人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声讨道:“你莫在这里血口喷人!我家小姐是真的在救治这些孩童,才不是什么试药呢!”
男人斜睨她一眼,不屑道:“不是试药?那我们问问住在这附近的百姓,你们应该最清楚不过,原本这些孩童眼见就要痊愈了,为何突然高烧不退,还日夜咳嗽?明显就是你们在试验新药了!这是新出现的副作用!”
半夏双肩颤抖,大声辩驳:“才不是!这是因为孩子们受了风寒才……”
“呵,风寒?什么厉害的风寒能让这么多孩子同时患病?况且这还未入冬,哪这么容易就得了风寒?而且还久病不愈?”
围着的百姓们一听觉得颇有道理,顿时一边倒地开始支持男子说的话,责骂半夏道:“就是啊!为什么孩子们病了这么久都不好?”
“对对对,整夜整夜地咳嗽,听得我心都要碎了!”
“你们真是要遭天谴啊!竟然拿这么小的孩子试药!”
“呸!丧尽天良!”
听着无止尽的谩骂,半夏眼圈“唰”就红了,眼泪大颗大颗滚下来,无力地解释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的话。
三个罪魁祸首站在旁边继续煽风点火,把更多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了容婉头上,百姓们愈发被挑拨得群情激愤,就差冲进悬壶馆将容婉绳之以法了。
与此同时,正在悬壶馆诊病的容婉也知道了有人在孤儿院闹事的消息,将悬壶馆交给卫云照料就带上药箱往那里跑去,路上正巧遇到策马疾驰的萧悠,萧悠一把将容婉抱到马上,加快速度驱赶马儿。
容婉问道:“你怎么来了?”
萧悠道:“我听手下说有人在你救治孤儿的地方闹事,就赶紧过来了。”
容婉秀眉微蹙:“也不知又是谁在作梗,真真是不能让人有一天清闲。”
等赶到了院子,发现柳慕白也刚赶过来,三人一起挤过人群,只见半夏在众人中间哭的梨花带雨,饱受指责,容婉顿时心疼,立刻走上前去将半夏护在身后,面色严肃,不怒自威,凌厉的目光一扫过哄乱的人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半夏抽噎着拉住容婉的衣角,委屈地扁着嘴:“小姐……”
“半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容婉冷静自如,气势非凡,一张口便让半夏止住了哭泣,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叙述了出来。
听完半夏的话,容婉冷笑一声:“试药?你们说的?”容婉眼神一转盯住了那三个始作俑者,那三名男子霎时便被容婉的气势压住了,原本的嚣张气焰矮了一大截,话也说得没底气了:“对……对啊,就是你试药,你、你别想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