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姐,百合姐,你在听着没?”
落在地板上的手机里,发出柳小丹急切的哭腔。
百合浑身的力气和温度都在听到柳小丹那句话之后,顷刻间从每个毛孔消失殆尽,四肢百骸冷得得只剩下了冷若寒霜的空气。
“雨霏出事了,她被几个流氓强暴了!”
“百合姐,百合姐.......你没事吧?”
百合双脚发软,蹲下身子,木讷地捡起手机,站起来的时候,脚腕突然一歪,受伤的脚腕传来钻心的疼,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跌坐在了地板上。
百合咬着牙,顾不上那不争气的脚,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颤抖的声音却抖露了她内心的慌乱和惧怕,语无伦次地说:“小丹,你,你看着雨霏,我马上给,给年书季打电话,我们马上过去......你一定看好雨霏。”
“好,好的,我等你们过来,就在星空会所。”柳小丹同样哆嗦着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嘟”的忙音,百合的意识终于慢慢回笼,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怎么可能呢?
上午见雨霏还好好的,还在那没心没肺地跟自己开玩笑,怎么一转眼......自己不过回来睡了个午觉的时间,她就,她就......
百合不敢再想下去,柳小丹在电话里虽然是哭着说的,但说得很清楚:雨霏在会所和几个同事玩,结果被几个不认识的流氓给强暴了!此刻,她一个人正衣衫凌乱地坐在包间的沙发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不流泪也不说话,不让任何人靠近。
手机.....手机,给雨霏的老爹打,给他打电话......
百合握着手机的手不停地颤抖,右手在屏幕上划了三回,也没把锁屏滑开......
“雨霏......没事的,没事,雨霏......”
百合紧紧地咬着唇,下唇已经被她咬得泛白,毫无血色,牙齿间似乎渗出了丝丝的血迹,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一样,仍死死地咬着,双唇和牙齿不停地哆嗦,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唇边,出了苦,除了涩,她尝不到任何味道。
她仰起脸,抬手使劲抹了抹脸上的泪,想让自己镇静下来。可是眼泪刚擦干,又不听使唤地从眼眶里溢出,怎么擦也擦不干。
良久,她才终于有力气将手机滑开,颤抖着指尖拨通了年与江的电话。
此时的年与江刚走出研究院下属的一个研究所的会议室,下属们正恭维地围在他身边,边走边听他最后的指导要求,一副大领导下基层视察的和谐画面。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的时候,年与江唇角微扬,停下来对着一群陪笑的下属摆了摆手:“行了,今天的会气氛很好,辛苦大家了!你们让张主任安排着吃个工作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他径直走向已经赶过来接他的路虎。
“年书季慢走!”身后传来一片谄媚的恭送声。
直到车子驶出了众人的视线,年与江才侧了侧身子,准备拿出手机。
不是雨霏,就是百合那个丫头吧!
这么久不接,还锲而不舍地等着,年与江嘴角勾起一抹暖暖的笑意。
百合听着手机里一直响个不停的等待接听的声音,心里越来越凉,握着手机的手几乎都没有了力气,那一声声枯燥单调的等待声音,越来越刺耳......
快接电话啊,快接电话啊......百合在心里只剩下无助的呼唤和祈祷。
“喂。”终于,手机里传来年与江那熟悉的磁性低沉的声音。
百合本就止不住的眼泪,在听到那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声音时,更加汹涌地夺眶而出。
“你......你忙完了吗?”她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怎么了?才睡起来吗?说话声音怎么不对劲?”年与江蹙了蹙眉,他明显听出了她声音的不对。
他的关心让百合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瞬间奔溃,她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从电话里传到年与江的耳朵里:“年......,雨霏,雨霏她出事了......你快来,在星空会所......”
百合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完,用手捂住手机的话筒,任身子随着眼泪不停地筛糠。
年与江心里一沉,嚯得从座位上直起了身子,拧着眉问:“什么?你慢慢说,别着急,雨霏怎么了?”
“你快来吧,在星空会所......”
“好,你先别哭,我马上过去。”年与江这才意识到发生了多么严重的事情,他挂了电话,连忙吩咐小高:“星空会所在哪?现在立刻去!”
“好的,书季!您别着急,星空离这里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小高看着年与江突变的脸色,也不敢多问,着急找着能掉头的出口。
看着小高调转了车子的方向,年与江剑眉拧得快成了麻花,牙关咬得死死的,深邃的眸子里透出可怕的阴沉,而那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因用力过度已经开始泛白,几乎要把手机捏碎了。
挂了电话,百合双手覆在脸上,失声痛哭。
都怪自己,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去玩的......自己怎么这么不成熟,明知道她是一个容易冲动嘴硬心软的小女孩,居然还让她一个人出去......如果自己在......如果自己在,就是出事,自己应该也不会像此刻这样自责。
不对,现在不应该是自己自责的时候,更不应该被吓得哭,要先去看看雨霏。
想到这里,百合慌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双手撑在地上准备站起来,刚直起身子,脚腕处漫上来一阵令人窒息的痛,让她倒吸了一口气,整个背脊都因为疼而发凉。
咬着牙,强撑着站起来,她跛着脚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直到再也看不到脸上的泪了,才拿起手机钥匙出了门。
下楼梯的时候,每走一步,她脚腕处都会重新漫开一层钻心火燎的痛。
百合拧着眉,扶着楼梯扶手,单腿一步步往下跳下去。这样以来,虽然脚腕处因为不再用力不会产生新的疼,但单脚和双手却在刚下了一层之后,就开始发软,而她的额头,早已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要下楼,她要出门,她要去什么狗屁星空会所,她要去找雨霏,更要找那些丧尽天良的流,氓们!
雨霏,雨霏还那么小,才19岁,不应该承受那么大的创伤的!不应该!
百合咬牙流汗蹦一会歇一会,终于到了一楼,眼看还要最后三四个台阶,她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气,准备一鼓作气单腿蹦下去。
呼出一口气,直起身子,紧咬下唇,单脚腾空,落下......
“啊......啊!”
因为着急忘记了去扶楼梯扶手,多半只脚踩了空,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了两下,身子在惯性的作用下不住前倾,直接倒了下去。
“啪”得一声,手机被摔出去五六米开外,瞬间变成了三部分。
身子落地的时候,百合的双手条件反射地撑在了地上,身体落地的惯性让她两只手掌在地上蹭了十几厘米的距离,整个人才扑倒在地。
这次,不光是脚腕,两只手和膝盖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疼。
忍不住闭上眼适应了一下,百合顾不上这些,爬起来,看了看被蹭破了皮,已经渗出血迹的手和膝盖,拍了拍长裙上沾的污渍,重新盖住受伤的膝盖,走过去捡起了手机。
屏幕上摔得生出满满的细碎纹路,电池被摔了出去,外壳也破损了。百合忍着腿上脚上的痛,握着支离破碎的手机,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出了公寓楼。
小区里,三三两两已吃过晚饭的人走出来散步,向海边悠闲得走去。
一路上,好奇的眼神不住地向百合投来,有个正在遛狗的老婆婆对旁边的老伴说:“哟,这姑娘长得这么清秀,脚怎么回事?好像有点不对劲!”
百合对所有疑惑和诧异的眼神视若无睹,只顾尽快地走出小区,向能打到出租车的马路走去。
好不容易到了马路边,只要看到有路过的出租车,来不及去看有没有人,百合都会扬起手,满脸急切地招手叫停,内心的焦急和担虑让她完全忘记了越来越痛的脚腕带给她的不便......
*
“吱——”
一道刺耳的紧急刹车声之后,黑色的路虎气势汹汹地停在了星空会所的门口。
车子还没停稳,车门打开,走下来紧蹙着眉的年与江,阴沉着的脸让他俊朗的五官仿佛置身于一层黑色的面纱之后,神秘又充满肃杀之气,让人不敢靠近。
年与江大步向会所走去,小高停好车,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跟上了他。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没?”刚进会所,迎面走来穿着制服的女服务员,笑靥如花地询问。
“滚。”
年与江停下脚步,眼皮抬都没抬,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来,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像是从胸腔内发出的一样,服务员的笑意立刻僵在了脸上。
小高见形势不妙,连忙上前问服务员:“帮我查一下,有没有一个姓江的小姐定了包间?”
“小高!”年与江扭头拧着眉冷眼看了小高一眼,语气里是明显的斥责!
他单手插在裤兜里,没人看到那紧握的拳头。
小高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了然地冲他点了点头,转身对一脸茫然的服务员说:“麻烦把你们老板请来。”
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女服务员怯怯地扫了一眼年与江,虽然不认识这位爷是那座庙的神,但从他满身透出霸气和杀气不难看出:绝对是一个惹不得的主。
“好,请您稍等。”
服务员指了指旁边休息区的沙发,调头去了前台,跟值班的几个服务员耳语滴咕了两句,两个值班经理模样的男服务员忙对着对讲机喊说了两句。
小高不敢再看年与江黑沉着的脸色,拿出手机悄悄拨了拨江雨霏的号码,却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打百合的电话,居然也是关机!
“书季,雨霏和甄小姐的电话都打不通,要不要通知研究院?或者,报警?”小高壮着胆子走过去,小声地请示耐着性子坐在沙发里的年与江。
“研究院那帮废物能帮上什么忙?”年与江咬了咬牙。
说话间,穿着一身正装的会所经理在几个服务员的跟随下走了过来,向年与江客气地伸出手笑道:“您好,我是星空的......”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年与江高声打断经理的话,抬眸不屑地扫了一眼他,又将视线移向小高:“我现在只有兴趣让你知道你的会所,将面临什么!”
小高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走到会所经理面前,看了一眼他工作牌上的名字,压低声音说:“陈经理,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看起来只不过三十出头的陈经理,一脸的精明模样,自然不敢怠慢这位尽管一直黑着脸坐在沙发里,但仍不影响那与生俱来的非凡气质的人。
小高把手里准备好的金色名片递给陈经理,回头看了一眼年与江,只见大领导的脸色更加阴沉冷峻,仿佛暴风雨之前的天色一样,随时都会爆发。
陈经理接过名片,在看到“年与江”三个字后那一串头衔时,嘴巴吃惊地长得能塞进一颗鸡蛋,眼睛更是睁得上眼皮快翻到了天灵盖。
“如......如果......”陈经理不可置信地向坐在沙发上的年与江望去,脸上的惊讶已经瞬间变成了惶恐,又有点疑惑地小声问小高:“那位就是‘如果.静’的神秘董事长年总?”
“陈经理觉得呢?”小高扯了扯嘴角,平静地反问陈经理。
陈经理哪里还敢犹疑,手里捏紧那烫金的名片,忙不迭地奔到了年与江的面前,点头哈腰诚惶诚恐地挤笑:“年,年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大驾光临......”
“我没空做你的泰山。”年与江再次拧着眉打断陈经理的话,伸出一个手掌,不耐地说:“给你五分钟,清场。”
“哎!好好!马上清场!”陈经理连忙应声,转身厉声吩咐几个随从服务员:“没听到吗,清场!不用结账了!快清掉所有房间的客人!”
整个大厅的服务员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虽然满脸疑惑,但没一个敢吭声,四散着边握着对讲机喊话边焦急地向电梯走去。
不一会儿,电梯里下来一群群满脸抱怨的客人们,服务员个个陪着不是,顿时大厅里乱糟糟的。
看着三五成群走出去的人,后面的人越来越少,小高不安地看了一眼年与江:“年总......”
“嗯?”
年与江皱眉不悦地扫他一眼,小高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书季,没看见雨霏小姐。她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以她的性格,不拆了这里怎么会离开?”年与江咬了咬牙,凌厉的眸子瞄向在旁边焦急地给老板打电话的陈经理。
小高会心地点点头,走过去拍了拍陈经理的肩膀:“陈经理,你们会所只有这么一个出口吗?所有的人都清场了?”
陈经理忙转过身,笑得比哭都难看,为难地点了点头:“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得罪年总了,但是我们会所有很多VIP包房是市里一些领导们长期包用的。这,这一时半会暂时不好清......你们是来找人,还是调研,能不能给小的透个口风,我好安排啊......”
“没关系,现在带我去没有清出来的包间看看就行了!”
“好,好,我现在立刻带您去!”陈经理松了一口气,连忙带路进了电梯。
*
“师傅,麻烦快点!”坐在出租车上的百合,心急如焚,恨不得司机把出租车开得飞起来。
此刻她的心里,除了无尽的担心,更多的还是恐惧。想到雨霏那张稚气还未散尽的年轻脸庞,心里涌上来一阵阵痛意。
低头将手机电池装了进去,但是后壳已经摔得无论如何也扣不上去了,百合咬咬牙,按住电池尝试开机,没想到居然打开了。
百合连忙去翻通话记录,可是破损的屏幕已经失去了触摸的功能,如论怎么触,摸,按,拍,滑,都一动不动。
百合绝望地闭上眼,只能继续催前面的司机:“师傅,麻烦再快点!”
“姑娘,我这是出租车,不是飞机!”
......
小高从电梯里走下来,急忙走到年与江面前,在他耳边低声汇报:“书季,雨霏小姐在VIP5088,服务员说因为她拿的是至尊VIP卡,他们不敢进去打扰。”
年与江“腾”得站起了身子,脸上似乎在慢慢结冰,拧着眉大步向电梯走去,小高连忙小跑上前去按了电梯上行键。
“年,年总,我们李总马上过来......”陈经理在身后惶恐地跟着,向年与江汇报星空的大老板会立刻赶过来接待。
到了五楼,所有的服务员都规规矩矩地靠墙站在两列,一直延伸到了5088包厢,像是在等候年与江这尊大神的检阅似的。
走出电梯的年与江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在陈经理唯唯诺诺的带领下,来到了5088包厢门口。
年与江在门口顿住脚步,微微侧头给小高递了一个眼色,小高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转身走到陈经理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陈经理连连点头称好,遣散了聚集在楼道里的所有工作人员。
年与江刚推开门,刺鼻的酒味迎面扑来,他不由地皱了皱眉。
包厢里没有开灯,只有KTV液晶大屏幕上投出来的一道淡淡的蓝色光芒在偌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空灵。
幽暗的视线里,隐隐约约看到沙发的拐角里,坐着两个人。
看到有人进来,其中一个慌忙站起来,“年,年书季。”
是柳小丹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惧和惶恐,愣愣地站了好几秒,才局促地说:“雨霏,雨霏不让开灯。”
年与江看了一眼蜷缩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的江雨霏,极力控制住满腔的震怒和心痛,咬了咬牙,边往沙发处走边对柳小丹说:“你先出去,顺便把灯打开。”
“是......是。”听到年与江低沉的声音,柳小丹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的江雨霏,抬手抹了抹泪,绕过沙发走了出去。
“啪”得一声,包厢的彩灯被打开,五颜六色的灯光顿时将豪华包房充斥得满满的。
柳小丹走出5088,看到小高在门口焦急地来回徘徊,低着头走了过去。
“小柳,到底怎么回事?雨霏小姐怎么了?”小高看到柳小丹,走上前去,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
“我们,我们......我们被人算计了!”柳小丹咬着唇,说着,眼泪又滚落了下来。
“算计?谁算计你们,到底怎么回事?那,你们,雨霏小姐没事吧?”看着柳小丹哭得脸上的妆都掉了,睫毛膏粘在眼睛周围,黑乎乎一片,好不狼狈,小高不安地扫了她一眼,急切地问道。
柳小丹抽噎了两下,抹了抹泪说:“本来雨霏今天跟我一起在逛街,外协办公室副主任姜泽说要请她吃饭。我纳闷雨霏好像跟他不是很熟,可雨霏说他上次传播百合姐的谣言,所以雨霏跟他斗了几句嘴,他就想赔礼道歉。雨霏好像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就答应了他。没想到来到这里才发现,居然杨素素也在。”
“杨素素?她前两天来给年书季道别,说是要走,怎么还没走?她怎么了?”小高好奇地问。
“她现在已经走了,但是......但是雨霏出事之前,她还在这里。她跟姜泽好像是一伙的,他们几个人使劲让我和雨霏喝酒。我没有酒量,只喝了两口红酒,就晕乎乎地在那里睡着了。我睡着之前,记得很清楚雨霏一直都在绕弯子不喝他们敬的酒,然后看到他们几个人在舞池里唱歌跳舞......可是,可是没想到我醒来的时候......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杨素素和姜泽都不在了,三个男人在强行扒雨霏的衣服......我,我吓得大叫,被他们一巴掌扇过来,我就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雨霏衣服被撕烂了,头发也乱了,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我问什么她都不说话......我,我真的吓坏了,我要报警,她才说了一句话,不让我报警。我又不知道你们的电话,只好打给了百合姐......我,对不起,没照顾好雨霏......”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诉说完整件事的始末,柳小丹已经抽泣地呜呜呜哭了出来,整个身子都因后怕和自责而不停地颤抖。
小高脸上的神色由震惊到疑惑,又变成了痛惜和愤怒。他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哪里的混蛋,居然连雨霏小姐也敢欺负!”
“我,我也不认识......从来没见过他们,从面相看,年纪都不大。一个个浑身酒气,好像是喝醉了。”柳小丹被小高的举动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我给姜泽打电话,他关机了,杨素素也关机了......”
*
豪华包间里的设施和桌面、地面上东倒西歪的酒水瓶一一展现在年与江眼前,在五彩缤纷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凌乱。
仍一动不动地窝在沙发里的江雨霏,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伏在膝盖上的脸,身上穿的一件背带短裙的带子已经被扯断,从她的后背蜿蜒上来,无力地搭在她的肩上,身上的衣服也明显有被撕扯之后的痕迹。
年与江心中一痛,默默地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扫了一眼乱糟糟的桌面,深邃的眸子里几乎要凝结出冰来。
他只看着她蜷缩的样子,不说话,也不抬手抚慰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她。
良久,江雨霏发出一声低低的声音:“年叔叔,帮我关一下灯,好刺眼。”
她的声音轻轻的,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抬,仿佛那声音并不是发自她之口一样。
年与江眉宇间的郁结更深,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她开心的时候,还是撒娇耍无赖,哪怕是转动眼珠子耍心机的时候,她都会勾住他的脖子亲昵地喊他老爹。只有当她当真不开心的时候,她才会如此疏离地,淡漠地称呼他“年叔叔。”
在年与江的印象里,自从他答应她的母亲江静琪收养她之后,这是她第三次叫他“年叔叔”。
第一次,是他将她这个小刺猬彻底驯服的那一天,她回房睡觉之前,不像以前那样无论如何都一声不吭,而是认真且自然地说了句:“年叔叔,晚安。”
第二次,是她突然有一天跑到他的办公室,虽然一副哭过后的样子,却平静地说:“年叔叔,我想上班。而且我不要在总部机关,你让我去基层单位,我要从最底层干起!”
第三次,便是此时此刻。
年与江咬了咬牙,心疼地松开拳头,抬手抚在江雨霏的头发上,柔声说:“跟老爹回家吧!”
“啊!别,别碰我!”年与江的手刚触到江雨霏的头发,她触电般向后退缩,避开了他的手,拼命地摇头:“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她一边抗拒着他,却始终都不曾抬头看年与江一眼。
年与江一怔,手僵硬地愣在了空中,强抑制住心里蔓延上来的痛惜,拧着眉努力地扯了扯嘴角:“雨霏,我是老爹,跟我回家吧,我们回家!”
江雨霏不再说话,继续将头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一般。
“好,我们不回去。那你告诉老爹,谁哪帮活腻了的小兔崽子欺负了我的宝贝闺女,老爹一定要让他们加倍偿还回来!”年与江收回手,再次握紧拳头,咬牙狠狠地说到。
江雨霏像失聪了一样,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
出租车在星空会所前戛然而止,百合扔给司机早就准备好的钱,急急匆匆地下了车。
看到年与江的路虎霸道地停在会所正门口,百合抿紧唇,拖着受伤的脚腕,一会蹦几步,一会踮着脚咬着牙走几步,进了会所。
“对不起,小姐,我们今天不营业。”服务员在门口挡住了百合。
“我来找人,有没有两个姑娘在你们这?”
“我们会所已经全部清场了,不好意思。”
“不可能!外面的车我认识,我们是一起的,来找人!”百合着急地转身指了指年与江的车。
“一起的?”服务员连忙变得谨慎,给旁边几个同行使了个眼色,恭敬地对百合说:“您也是跟年总一起来的?他在五楼,我带您上去。”
“年总?”百合嘀咕了一句,也不便多问,咬紧牙关忍住脚腕处的痛,跟着服务员向电梯走去。
电梯上行中,百合无意间在光可鉴人的电梯金属面板上瞧到了满身狼狈的自己。
因为在做饭,把头发松松地扎了一个马尾,此刻已经松散下来,脸上除了之前留下的泪痕,一路着急过来的汗水,竟然还有种灰扑扑的感觉,整个脸上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一样。
来不及低头看那脏兮兮的裙子,电梯“叮”一声,停了下来,百合提步走在门口,急于先走出去。
电梯的门刚一打开,百合就看见了站在楼道里的小高和柳小丹,小高皱眉沉思,柳小丹则在一边抹着泪。
看见百合,柳小丹先是眼睛一亮,随即扑上来,拥住了她,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抽搐着身子:“百合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照顾好雨霏。”
百合心里着急,自然是顾不上安慰柳小丹,看了一眼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小高,按住柳小丹的肩膀把她推离了自己,急切地问:“雨霏现在在哪?她怎么样了?”
柳小丹止住抽泣,回头指了指5088的房间门,诺诺地说:“雨霏在里面,她什么也不说。年书季在里面,我们就在这里等了。”
听到这里,百合一路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松了一点,这么说,雨霏她还......她不敢多想,来不及喘一口气,跛着脚就要推门进5088。
“甄小姐!”小高叫住了她。
“嗯?”百合刚刚放在门上的手停止了用力,转眸不解地看向小高,“不能进吗?”
“也不是......您进去吧!”小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走上前替她推开了门。
从灯火通明的楼道乍一进去,百合适应了一下有点昏暗的空间,很快就看清楚了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
看着江雨霏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沙发里,百合的心蓦地像被针扎了一样,瞬间疼得有点窒息,忍了一路的眼泪,情不自禁地在眼眶里蠢蠢欲动。她咬着唇,强忍住四肢百骸蔓延出来的痛惜,自责,后悔和心疼,慢慢地走向沙发。
年与江抬眸看了一眼进来的人,冷冷地说:“你怎么才来?我不是让你跟雨霏在一起吗?”
五彩的灯光打在沙发上的人身上,幽暗的光束下,百合看不到年与江的表情,可那一句带着明显怒意的质问让百合骤然停住了脚步。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那眸子里似乎在黑暗里放射出了一道道又寒又锐的利剑,一根根向她发射过来,她似乎看到自己瞬间变成了狼狈不堪的刺猬,身上的刺全部来自他。
对,她怎么可以才来?他明明让她和雨霏在一起的,为什么雨霏出了事,她不但完好无损好端端的,还姗姗来迟......
百合忍住眼里即将滚落的眼泪,紧紧地咬住唇,不理会他的责怪,抬步继续向雨霏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