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康景长公主回瑞国的人马车队,大部分都是封国景王沈无量的人,其中有一小部分是八国来贺时,瑞国皇太孙程昱留下的人。按照预先计划好的,瑞国迎接公主鸾驾的大批人马,将在滦河之北迎接康景长公主归故里。
因为身边的人都是爹爹沈无量的人,白楠的到来,她也没有太过顾忌,反而大大方方的让他上了马车,就算传了出去,也不过是康景长公主殿下为自己寻了个面首,图个乐呵而已。
正因为四周都是自己人,赵长依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头上并没有带帷帽。这可急坏了白楠,他跟在她身后,毕恭毕敬的将手中拿着的女子帷帽递到赵长依的面前,口里说着:“公主殿下,出门在外,请戴帷帽。”
赵长依停住了脚步,神色不解,也没有接过帷帽。
白楠立即又凑前一些,轻声道:“于礼不合,请公主殿下莫要推辞。”
赵长依想了一下,大概猜出白楠那点小心思,摆了摆手:“无妨,几步之远。”从官栈门口进到里面,可不就是几步之远吗?
“外男过多,娘子还是戴上吧!”白楠趁着赵长依不备,直接将手里的帷帽戴在她的头上,还趁机贴在她耳边说话的空档偷亲了她的耳垂,见赵长依被白色的面纱遮住了娇美的容颜,才放心的退后了一步。
哼,我的女人才不给别人看呢!
赵长依被他这么一亲,脸色羞的通红,好在有帷帽面纱遮挡,才算没有失了公主威仪。
青菱离得近,看的一清二楚,随即也明白过来这位白楠公子的地位了。她平日里脑子就机灵,做事踏实,不然也不会成为康景长公主赵长依的一等大丫鬟,等回了瑞国,跟着康景长公主入主公主府,她也算是正六品惠侍,可以说是前途无量,自然更要看主子脸色。
公主殿下竟然这么容忍白楠公子的所作所为,想必这位公子是位极其得宠的,所以即使他现在连面首都算不上,青菱还是对他礼遇有加,朝着他示意了一下,让他与公主同行。
白楠是个聪明的,他看一眼,就知道那个叫青菱的景王府小丫鬟打的是什么主意,也不戳破,更没推迟,直接跟在赵长依进了官栈。
因为康景长公主一行早就定好了行程,官栈早就准备好了,赵长依一到,就被引进了最好的院落。各国官栈有各国官栈的特色。封国的官栈,一向都被盖的比别的国家宽敞便捷,甚至有的时候,宗室亲王郡王开府前,王府没建好时,都是拿官栈临时充当宅子的。
赵长依被安排在正房,青菱把白楠安排在了正房隔壁的侧室,白楠虽然不是很满意此等安排,但只是抿了抿嘴,并未做声,因为他心里唯一满意的地方就是公主殿下的床!
此等愿望暂时不能实现,他也只能抱着遗憾去睡侧室。不过没关系,谁叫他翻墙翻窗都很擅长,哼,小小的一壁之隔,想拦得住小爷,简直做梦!
他的梦想还没实现,就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因为,直到用晚膳时,他都没见到赵长依。拉住一个忙碌的小丫头一打听才知道,赵长依竟然去迎接封国太子沈扶礼去了,压根就没有准备回来跟他一起用晚膳!
他现在的身份不方便直接冲到前厅去,不过没关系,他还是很擅长当个房顶侠客行千里的。
隆城官栈是康景长公主仪队的第一个抵达的官栈,离上京并不远,但赵长依对沈扶礼的突然到来,还是有些惊讶。
沈扶礼对官方解释是出来替皇上办事,可是赵长依却隐隐觉得,他应该是为了送她而来的。
从景王府临出发前,赵长依曾进宫拜别国皇上,但当日太子沈扶礼不在,她也并没有刻意去寻他,后来直到她启程离开景王府,两人都不曾见一面。
沈扶礼见到她,先是问她是否安好,然后又说:“长依妹妹车马劳顿,旅途疲惫,顾及身体要紧,莫要急着赶路。”
赵长依有些无奈,只行了一天的路程而已,还真算不上累,只得口头上谢了一谢。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沈扶礼率先转移了话题:“长依妹妹,如今可有反悔?”
终于说到正题了,赵长依却轻松的笑了起来:“反悔又如何,我马上就要回瑞国了。”
沈扶礼站起身,走到赵长依的面前,离她近在咫尺,声音恳切:“如果长依妹妹反悔,就算是拼上我的命,我也会带妹妹回封国的!”
他说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让赵长依一阵感动。
她只是坐在原处,仰着头望着他,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让沈扶礼的心跳动不止。这个女子如此之美好,她却不愿意嫁他,她只不愿意嫁他。他能亲近她,只能借口兄妹亲情,却不能借口王权富贵。
“太子哥哥担忧妹妹,实数妹妹之荣幸,但长依心意已决,决无更改。”
沈扶礼苦笑:“我就知道,我皇叔行事乖张的沈无量都没有把你劝住留下来,我……还真是没有办法能留下你。如今,我只能让你……远去了……也罢也罢,长依妹妹日后定要照顾好自己。”
“多谢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保重!”赵长依起身,朝他福礼。
“长依妹妹珍重!”沈扶礼抱拳作揖。
从此以后,再无更改可能。
两人相互安好时,房梁上的白楠气得牙直痒痒,愤愤不平:“两个人黏黏糊糊、缠缠绵绵的,道个别而已要纠缠成这样吗?!那人叫沈扶礼是吧,敢觊觎我的女人,我会让你后宅着火的,哼!”
说着说着,他掏出一小截东西,朝着天空一扔,一个不明显的红光再天空炸开,一闪而逝。
片刻后,有人悄无声息的跪在了白楠身后。白楠此刻是站在前厅屋顶的,那忽然出现的人却跪在屋顶的斜瓦上,稳如泰山。
白楠压低了声音,但是可以清晰的听见他正在咬牙切齿:“给我传令下去,给沈扶礼这个太子东宫后宅添添人!奶奶的,想让他后宅着火,也得先让他后宅有人!哼,真是便宜他了!”
赵长依自然不知道白楠已经因为醋性大发就准备给沈扶礼添堵。添堵的方式还啼笑皆非,先添补东宫后宅,再弄后宅着火,目的明确,过程曲折。
她正走向自己居住的正房,留下来看院子的冥灵却跑过来小声的跟她禀报:“公主殿下,那位……白公子不听劝阻,愣是要守在您的房门口!”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自然不好意思说出“面首”两个字,最终用白公子这个称呼代替了。
赵长依皱了眉头,快走了几步,果然见自己正房木门之前,蹲了个人。
实实在在的是蹲,藏蓝色长袍下摆拖地,他也不管不顾,就是蹲在原地,老实又虔诚。
不知为何,赵长依的心忽的软了下来。
她猛然记起,当年年幼之时,谢衡之也是这般蹲在她的房门口等着她回来。彼时,她正在学宫廷礼仪,每日被宫里的嬷嬷严厉的教导,身心疲惫。她记得,那是她若是回来早了,谢衡之会高高兴兴、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迎接她;她若是回来的晚,他会紧皱眉头,小心翼翼的询问她是否辛苦,还会偷偷察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如今,也有个人再这样等她,安静乖巧,贴心又暖意。
白楠见她回来了,挥着手臂向她招手。
赵长依走到他的面前,他蹲得很低,只及她的腰间,仰着头,小脸委屈,可怜兮兮的。
见他这幅样子,赵长依以为他又要撒娇,故作冷淡道:“等候多时,你有心了,起来吧!”
半晌,蹲在她身前的男人没有声响。
赵长依故意板着脸:“怎么,还要本公主扶你不成?”
白楠委委屈屈的道:“公主殿下能扶我起来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大胆刁徒,厚颜无耻。”赵长依虽然心软,却不想此刻与他过分亲近。毕竟这里人多口杂,他们既不在封国上京,又不是在瑞国京城,没依没靠,万事都要小心才是。
哪知白楠嘴一撇,小脸苦苦着:“人家这不是腿麻了,自己起不来了嘛!”
赵长依:“……”她就知道,难得产生的心软,都会被这个煞风景的冤家给弄得烟消云散。
最后扶白楠起来的是赵长依的一个暗卫,是她临走之前,景王沈无量送给她的人手之一。
白楠站了起来,伸手象征性的拍了拍自己锦袍上沾着的灰,然后一转身直接进了赵长依住着的正房。
赵长依顿时反应了过来,厉声提示道:“白楠,你住在隔壁!”
“哦,我知道啊!”白楠依旧自顾自的进了正房,然后大大咧咧的往内室的床上一躺,朝着站在门口屏风处的赵长依招手:“快来快来,我们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