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有不甘,可既然林凡已经很明确的表态他毫无办法,恶少也没有了再追问下去的理由。他了解师父的为人,倘若真有解决的办法,定不会坐视不理。
众人各怀心事的用完了饭,临散席前,恶少与杜若桐诚心邀请林凡师徒俩一同回驿馆同住,可是被林凡很坚决的婉拒了。“咱们自由散漫惯了,不习惯跟那么多人耗在一起。你说的事,咱们心中有数,若有了法子,自会去找你的。”
恶少知道无法强勉,也只得作罢:“那徒儿就不强求了,师父师弟好好珍重。”
林凡只是笑着点点头,没在与他们多说什么。唯独走到心神恍惚的梁伊伊面前,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防君子不防小人。”
回驿馆的路上,梁伊伊反反复复在心中琢磨林凡的这句话。不知他是在暗示着什么,还是在教她如何做人?他所说的君子指的是什么?小人又是谁?像他这样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对一个几乎陌生的人说一句没头没尾看似毫无意义的话。他肯定是想让她参透些什么。
可梁伊伊不明白,在场都是自己人,他有话为何不直说?为何偏要让她猜这毫无边际的哑谜?他在防着谁?林沫岩?潘景元?杜若桐?还是小梅?
人人都说怀孕的女人,智商或多或少会有些减退。加上她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又太无根据。以至于思索到最后,她只觉得脑子一片浆糊……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来到驿馆门口。梁伊伊被小梅和杜若桐扶下马车,还未站稳,便看见暮色阴影中一个身影正踮着脚东张西望。
走近几步,才看清他的脸。正是她目前的代理相公……方知文。
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敢放松警惕,娇滴滴的迎上去:“相公,你怎么站在这儿?”
方知文神色慌张,将她拉到一边轻声说:“你可回来了!出事儿了。”
她脆弱的神经又一次被绷紧:“怎么了?”
“尹亮受伤了。”
“烧伤的?”她心里一紧,尹帅哥年纪轻轻,老婆还没娶,别这么悲催吧……
方知文摇了摇头,脸色有些为难:“不是,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众人急急忙忙赶到尹亮的屋子里,傅云,六姨和田海已经在床榻旁照拂多时。潘景元立刻问傅云:“云姐姐,他伤势如何?”
傅云眉头微蹙,语气淡淡的说:“断了两根肋骨,别的还要再观察。”
梁伊伊走上前望了望,尹亮虽然昏迷不醒,人事不知,但由于疼痛,沉睡中依然眉头紧皱,牙关紧咬。她回头走向方知文,拉着他的衣袖走出屋子:“你过来。”
兜兜转转来到自己屋子里,她才一脸诧异的问:“你不是在那儿等他的吗?有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他……他是……”方知文低着头,说话支支吾吾,像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
梁伊伊急了,挠了他一爪子:“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直说。”
“他是给人打伤的。”
她心下一惊,立刻联想到今日遇袭的事情:“什么人打他的?该不会,是袭击咱们的那个黑衣人吧?”说完,又觉得不对劲。今日遇到的黑衣人,武功很差,哪里会是尹亮的对手?
“不是。”方知文也很干脆的否定了她的说法。可给她的答案,却更不是她愿意听到的。“是……是常将军。”
梁伊伊瞪大了眼睛问道:“哪个常将军?”
方知文也睁大了眼睛反问:“还有几个常将军?你家男人。”
她立刻驳斥道:“你说什么?不可能!”说完就觉得自己又犯傻了。常远兆如今连她都要杀,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方知文走到门口往外面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之后才又回来对她说:“我亲眼看到的。我等了尹亮好半天都没见他来,干脆就去火场找他了。谁知道……一到那儿就看到他跟你男人打在一起……哦不对,应该说是看到你男人在打他,他那时候已经不是对手了。”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又倔强的睁开,无论事实如何,她都不愿意相信:“我跟你说,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肯定是看错了!”
他急的皱着眉眼直摇头:“我没看错,等尹亮醒了,你可以自己问他。我骗你做什么?”他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亲眼所见,又由不得他不信。
“真的是他?”
“嗯。千真万确。”
梁伊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全被抽去,若不是扶住了桌子,险些要倒在地上。打伤尹亮这看来已是不争的事实。刘知府家里那场火……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那你又是怎么把尹亮救下来的?”她无力的问。
“我一直躲着没出声。后来看有人来了,我大喊救人,这才把你男人惊走了。”
她撑着桌子,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幸好留下了方知文,否则尹亮恐怕此时此刻已经断送了年轻轻的性命。“当时现场还有没有别的人?”
方知文想了想,很肯定的说:“没有。人都在后屋灭火呢。”
“那你有没有听到我相公说过些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就是一个劲的打人。”方知文说这话时有些激动,那一幕他根本不愿意回想。因为他不明白为何好端端一个人,会变得如此暴戾。
梁伊伊颓丧的跌坐在椅子上,望着屋顶,喃喃自语:“相公……相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该拿你怎么办……”
实际上,梁伊伊等人今日目睹的刘府家那场灾祸,不过是这沧州府一天内三起灾祸的其中之一罢了。
另外两场大火,分别烧毁了沧州府曾经的守城名将耿精国与爱国富商陈员外的府邸。与刘知府家的遭遇一样,火起之后,再也没有大活人从府里走出来。沧州府衙门与钦差潘竹青赶到现场之后,只看到满目疮痍和一具具焦糊的尸体。
管辖范围内出了如此巨大的凶案,府衙大人已经吓得魂不守舍。见潘竹青依然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忍不住上前打听:“潘大人,这事儿您怎么看?”
潘竹青淡淡的说:“我不想妄作定论。还是先看看能找到什么线索再说吧。”如今现场烧的什么都不剩,这后果要如何收拾,责任要谁来担待,他心里其实也没什么谱。
薛九忽然带来一个人。此人是他安排在梁伊伊驿馆里的耳目。
“潘大人!”那人神色有异,似乎想让潘竹青借一步说话。
潘竹青将他带到无人之处。“说。”
这人知道兹事体大,依旧不敢放声言语,只在潘竹青耳边嘀嘀咕咕了一番。
却已经让潘竹青脸色大变:“真有此事?”
“嗯,属下亲耳所闻。尹亮刚醒过来,就说在火场遇到过常远兆。”
潘竹青显然也被这个消息惊住了,半晌没回过神。最后若有所思的低吟了一句:“这小子,是想拉着全家人一起死吗?”
暮色沉沉,鸦鸟的叫声像是无数冤魂的哭诉。此情此景,谁都不愿多呆半刻。可是潘竹青,却迟迟沉浸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任由脑中思绪盘旋飞转。最后,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轻诉:“若真的有鬼魂,请你保佑我,剥开我眼前障目之叶,让我看清楚这世间本来的样子。”
林沫白今日独自守着空屋无聊了一整天。下午等来了满脸怒气的昂月。晚饭后,常远兆也踏着夜色而归。
“事情办得顺利吗?”林沫白有些紧张,劈头便问。
常远兆只是点头哼了一声:“嗯。”
担心了一整天的林沫白,终于可以放下心来。“那咱们可以动身回去复命了。”
话音刚落,屋子门口传来一句娇憨的埋怨:“诶,好可惜啊。”
常远兆没搭理,继续往自己的屋子走去。林沫白倒是多嘴问了句:“你又怎么了?”
昂月靠在门框上,一边弹着自己的手指甲,一边娇滴滴的说:“我今天若是真杀了那大肚婆,那才叫圆满,真是可惜了。”
说完,看了看常远兆。发现对方毫无反应,依旧自顾自的往前走。她心里有些窃喜,但嘴上依旧不忘犯贱:“你真不心疼吗?好狠的心呢。”
常远兆本来又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下,转过身走向昂月。林沫白看不清他的表情,怕他一怒之下动手杀了昂月,赶紧冲上前拦在他们中间。
谁知道常远兆面色依旧淡然,对昂月只是轻蔑一笑道:“你喜欢杀人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不过有一句话,我得事先让你知道。”
昂月按下紧张的心,撅着嘴问道:“什么话?”
常远兆语气平淡的说:“就算你把这世上的女人都杀光,我也不会喜欢你。别人对我而言,只是不喜欢。你对我而言,是恶心。”
这番话,换了任何一个女人听了都会受不了,更何况是从小娇生惯养,众星捧月的昂月。“你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