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语气逐渐凌冽起来。
裴俊驰一声不吭,低着头只是走。
“我原本以为,这个世上的人都是有底线的,可是越来越多的人向我证明了他们的无底线,我只是想让自己心安。”白念继续说。
“所以你就为了报恩,嫁给别人,为了报恩,将你自己当成了一个物品,让人家拿去卖。”裴俊驰冷冷地回了一句。
他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刘凯亦他……”
“别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裴俊驰突然沉了声了。
白念搂住他脖子的手松了松,迟疑了一会,才说,“我是个女人,不懂你们男人的世界,尤其不懂你的世界,那么光怪陆离,太复杂也太艰难了,我一个弱女子,想要点平静安稳的生活不可以吗?……”
裴俊驰一听,眉峰倏地扬起,眼角余光中淬着抹浓烈的粉刺,语气凛冽:“怎么?想要点平静安稳的生活?是,嫁个赌鬼丈夫,让她把你当货物一样卖,把你当奴隶一样使用,结果还逼着你失去自尊,在最爱你的男人面前自轻自贱……呵,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平静安稳的生活,白念你真是好痒的,给我上了一堂好课。”
裴俊驰一张俊脸阴沉沉的,眼里血丝隐现,浓密的睫毛像女人似的,因着压抑的愤怒而颤动,“你怎么能像一把刀子似的,狠命往我心上戳呢?嗯?……白念,你是个魔鬼。”
男人双手一松,她重心不稳险些落地,却被他及时地拦腰搂住,堪堪与地面擦了过去。
她仰着一张泪痕斑斑的脸,倔强而不服输。
“是,我是个魔鬼,而你是个高贵的人,你鄙视我羞辱我,不屑于我的存在,那你还囚禁着我干什么?”
是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只不过看一眼孩子,她就可以安心地从他的世界消失,为什么还要这样百般不放手?
“不囚禁,那你就要做好付出更大的代价。别忘了,你可是为了你那平静安稳的婚姻将自己卖给了我的。”
白念一愣,眼泪又流出来了。
裴俊驰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张美丽的脸梨花带雨,说不心疼,是假的。
从前的时候,他根本不会容许她落一滴泪,因为他舍不得。
可现在,他要忍了又忍,不去为她擦干这泪水。
因为裴俊驰非常清楚,只要这么做了,他一定会缴械投降。
对于白念,他从来都没有抵抗力。
若有,也是经过钢盔铁甲的武装,展现在她面前的一个空壳。
“你这眼泪是什么意思?博取我的同情,还是说……你想要试探我,看看我会不会像从前那样,为你擦干它们?”
裴俊驰说着,长腿微收,姿态徐徐拉开西装,从左边内袋里优雅的掏出烟来,点上了慢慢往空中吐出一口烟,在青烟中若有若无的扫了白念一眼。
他不会妥协。
再也不会。
那些刻骨铭心的伤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
回去时,门前的保安还在虎虎生威的站立着。
看到白念和裴俊驰一起出现在门口,不由得大惊失色,这白念不是被守在屋里的吗?怎么突然会出现在前门呢?
保安望着白念膝盖处被血染红的裤子,还有她那浑身乱蓬蓬脏兮兮的模样,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当他清楚的看到白念身后冷着一张脸的裴俊驰时,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人家花钱让守的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了,还弄成这个样子回来,真是见鬼了,饭碗不保了。
正在失落中呢,却见裴俊驰一扬手丢给他一样东西,他伸手一抓,原来是把车钥匙。
不等裴俊驰开口,匆匆跑去泊车。
进屋后,白念径直走到楼梯口,勉强直着腿上了两道台阶便停住了,裴俊驰从身后一把抱起她,直接上楼进了房间,入了浴室,将她轻轻的放在浴缸中。
白念想直起身来。
“别动!”,裴俊驰一声令下,白念乖乖的不动了。
裴俊驰开始放水,调试水温,白念伸手去摸了摸膝盖。
“别动!”,裴俊驰又一声令下,白念缩回了手。
她见裴俊驰去了隔壁房间,不一会转回来,手里拿了一堆东西,纱布、双氧水、来历不明的一管药膏,镊子以及一包棉签,还有一把大剪刀。
“你这是……要干什么?”
男人没回应,只凉凉地瞥她一眼。
白念被他冷峻的眼神喝住,悻悻然收回视线,垂着头。
回眼一瞧,浴缸里的水已经快漫到膝盖了,她下意识将腿缩了缩。
裴俊驰拖过一把小凳子到浴缸边,将东西放在上面,又关了水,十分认真的打量了一下白念的双腿,然后右手一把操起了剪刀。
“啊!你要干什么?”白念失口尖叫道。
裴俊驰停下手来,看了她一眼。
虽然此时,是他坐在下方,可偏生那股傲然的气势不灭。
“我干什么,需要向你汇报?”
她难道看不出,他是打算为她处理伤口吗?
白念望着他一脸的阴晴不定,心下不安,嗫嚅道:“你……你不要伤害我……”
她是真的以为,他想对她做什么。
裴俊驰微微抿唇,抬手覆盖在她温热的额头上,“我伤害你这种话,你究竟是怎么说出口来的?”他笑,笑声中充满无奈与落寞,像是在悲哀这痛苦不堪的过往,“我对你的伤害,与你对我的,实在九牛一毛不是吗?”
白念一怔,虚着眼将脸别开。
伤害。
若说伤害,她感受到的并不比他少。
只是在这男人心里,她十恶不赦罢了。
正在她晃神之时,裴俊驰也不再多言,张开剪刀就往白念的腿上戳下去,等戳到腿上时剪刀尖轻轻一转,将膝盖处磕破的裤子一刀开出个口子。
“啊……”白念轻呼一声,脸色泛白。
裴俊驰动作干脆利落,几下就将白念膝盖周围的裤子剪开了,将整个磕破的伤都露了出来,然后提起双氧水瓶子,拧开瓶盖,忽然抬眸看着她。
“怕疼吗?”
白念怔住,摇了摇头。
“几年不见,撒谎的本事倒是见长不少。”他哑然失笑,垂眸只专注她的伤口,语气淡淡。
白念听到这话,脸腾地一红,看着他动作娴熟的将双氧水倾倒在自己的伤口上。一瞬间,伤口上布满了细小密集的泡沫,裴俊驰抽出一根棉签开始清洗伤口,他动作柔和,轻轻抿着嘴唇,一张俊美的脸上神情严肃。
白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好了。”裴俊驰将纱布打了个精致的结,抬头沉声对她说,“我看伤口不大,不碍事,就不用药了,直接上纱布裹一下,这样不至于摩擦到,又不会捂着引伤口发炎。”
说着,他拿起医用纱布,小心的将白念的两只膝盖包扎起来,固定好后,徐徐起身再次确认了一遍伤口。
白念看着他的神情,以为他要训斥自己,却不料,裴俊驰只是启唇,轻声一句:“这几天注意点儿,别碰水。”
许是因为受伤和劳累,白念整晚睡的很沉。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她才迷蒙着醒过来,身边却站着个不认识的女人,她吓了一跳,忙拽紧被子,却见那人只是在床头放了很多药,摆放整齐之后便站起身,冲她微微点头,转身出了房门。
她狐疑着上前,拿起一瓶药看了看,是治疗胃病的西药,大大小小摆了十几瓶。
白念坐起来,握着瓶子想起唐欣说过的:“裴俊驰胃不好。”
她隐隐有些心疼,突然听见院子里刚才那个女人恭敬的叫了一声:“裴总。”白念一惊,急忙找来衣服。
待裴俊驰推门进来,她才将将穿戴整齐。
她窘迫的瞅着他,张了张嘴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裴俊驰见她好端端的站在那,方才她见唐欣的助理进来,以为她又出了什么事,现在看见床头柜上的药,才放心下来,他竟然忘了,自己的胃药已经吃完了。
“我一会儿会出门。”径直走去衣橱,裴俊驰脱下衣服,肌理分明的皮肤上,胃部一道伤疤,白念倏然心惊,忍不住睁大了眸子,裴俊驰下意识看了那伤疤一眼,挑了件衬衫,不动声色的穿在身上,继续嘱咐:“一会儿成海森会带你去看房子。”
“看房子?”白念疑惑。
裴俊驰拽着一根领带,挑眉道:“不要以为,我会慈悲大度到让你住在我家里?”
白念哑言,是啊,这么大的别墅,不会是她该住的地方。
“我知道了。”点头应下,白念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口:“你的胃病……”
她攥着手指,紧张的语无伦次:“我是看刚刚有人带来了许多药,都是治胃病的,想着这房子里就你自己住,应该是你胃不好,所以才想问问……”
“没事了。”淡淡的三个字,她便再没什么理由和他说话了。
车子在外面等,裴俊驰换好衣服便急匆匆的出门了。
白念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再抬头看见成海森。
“白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成海森带白念来的是一幢普通的居民区,虽然普通,但环境很好,在市中心很方便的地方,治安也很不错,小区也很温馨,有小孩子在嬉闹,老人们在交谈,是一处很温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