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在医院处理完了后续的事情,才发现自己的腿真的很疼,现在走两步都吃力。
找了个地方坐下,再过两三个小时裴俊驰就要下班了,她要抓紧时间回去。
只是没想到,刚一抬头就会遇到他。
白念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然后就是后怕,万一被他问起是怎么出来的怎么办?
只是,她又多想了,人家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去了医院里,应该是去找唐欣的吧?
那她还是赶紧抓紧时间回去吧,免得惹得他不高兴,后面还想出来安葬刘父都是困难。
一瘸一拐的没走多远就被人赶上了,“你……”
白念想问,你不是进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裴俊驰瞥了她一眼,要不是唐欣给他打电话说,她又受伤了,他是疯了才会来医院。
见到了又要佯装自己是来这里有事,并非特意来接她的,还得走到医院里去打发一下时间才出来,真是!
白念识趣的闭嘴,惹怒他,后果很严重。
一路上都很沉默,别车厢的空间就那么大,低气压在头顶蔓延,白念恨不得自己会缩功大法,能隐身最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我并不是故意跑出来的,只是,我父亲去世了,我真的要来医院。”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对手是裴俊驰这样的前面冰山,还是先老老实实交代为好,说清楚了,后面他应该也能放她出来。
以前爬墙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也不知道这两回是怎么回事,老是受伤,她真的不想每次出门都要翻墙,都要受伤了。
裴俊驰开着车,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放在车窗上,支着脑袋,从侧面看,面部线条完全勾勒出他迷人的侧脸。
高挺的鼻梁,薄唇……肌肤的每一寸,都散发着诱人的荷尔蒙。
尤其是,他还一言不发,冷峻着一张脸,更增添了几分男人味。
白念悄悄地移开眼睛,好好的说话,怎么又沉迷于男色上面去了?
裴俊驰一直没有跟她说一句话,白念话也不多,干脆也不开口了。
进了别墅区的那条主干道,车子忽然停了,白念正在打盹,以为到了,就推开车门。
两秒钟,又重新上车,讪讪的笑了笑,“还没到啊。”
裴俊驰斜睨了她一眼,“你可以走回去,车坏了。”
车,坏了?
这么巧?
不是吧?从这里走回去,没有一个多小时别想到,“可以找人来修理吗?”
“不可以。”
好好的一句话,被裴俊驰抵得哑口无言,白念无言以对。
只是,在车里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吧。
现在天色还早,不去就走回去吧,“那个,我们走回去吧?”
她试探的问了一句,遭来一个白眼,白念识趣的不再说话了。
徐徐的微风吹在脸上,痒痒的,白念眨了眨眼睛,闭上。
可能是真的有点累了,她竟然有点昏昏欲睡。
裴俊驰从头到脚的打量着她,为什么,对我们的孩子就能那么狠心,对一个不相干的老人就能这么好?
哦,不是不相干,是她丈夫的父亲。
裴俊驰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把头转向别处。
他有时候真的不服气,凭什么她可以这样轻松的活着?
他更不懂自己,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举白旗?
听到唐欣说她又把自己搞受伤了,扔下手头上的事情,就直奔医院,见到她的那一秒,急躁的心情瞬间就平和了。
越想越心烦,裴俊驰使劲拍了一下方向盘,白念硬生生的被吓醒,惊魂未定。
“你……怎么了?”
“下去。”
“下去?这是要干什么?”
“回家。”
白念听话的推开车门,垫着脚下车去了。
裴俊驰望着白念下车时纤瘦的背影,心绪烦乱。
他有点自责,觉得对白念也许太过残酷,难道她不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爱着的女人吗?
为什么不能温柔呵护她,像以前那样。
一想到以前,裴俊驰心里又窜起了一股隐隐的火苗,过往的场景如幻灯片一般在他眼前不断闪过,孩子、大雪天、她的绝情、悲伤得如同黑潭的他的心……
他无力的伏在方向盘上,浑身抽力,好像这一遍回想,耗光了他浑身的气力。
白念站在车边,小风吹起她的衣服,使她看起来像一只受伤的鹿。
“你……不跟我一起回家吗?”她见裴俊驰爬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小心翼翼的伸脖子探问了一声。
裴俊驰神色清凉,顿了顿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了白念一眼,抬手揪下车钥匙。
回家?
是,也该回家了。
风肆冽冽吹刮着他的脸,微眯的眼角有些泛红,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别的。
白念见他眼眶红红的,以为他对自己今天的翻墙逃逸行为很恼火,气血上冲,这是又要施展手段的前兆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口一收,下意识要往后缩,刚从车上下来的裴俊驰看她面无血色,身体虚晃,眸色一沉,倏地上前一步过去,一把搂住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说着伸手轻轻将白念散开的一颗扣子扣拢了,两只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难得的柔情。
白念像遭了雷击,整个人都呆了,他完全料不到裴俊驰会是这个态度,她本来已经做好被他修理的心理准备了,如同这段时间以来他所做的那样,残忍的、不留情的对待。
就好像一拳打出去,打在了棉花上,失重了,也跌倒了,如果裴俊驰一直维持着狼的模样,那白念也就习惯性的从卑微里化生出一种莫名的坚韧来对抗他,这种坚韧让白念有了些狠劲儿,如今裴俊驰这么一温柔,她心里那股坚韧的狠劲儿没有对抗点了,她一下子失掉了分寸,鼻子一酸,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我……我没事……”她的手缓缓用力,最后捏成了拳头,抵在男人坚硬的胸膛前,一动也不动。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觉得心绪微动,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全都哽在了喉咙里。
裴俊驰心乱如麻,紧紧的抱住她,用牙齿轻轻咬着她的耳垂,呢喃细语着,“白念,你就是上天故意派来折磨我的,我不死,你就不停手。”
其实裴俊驰的心很小,只装得下白念一个,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变得尤其的小心眼,像一个火药桶,随时处于引爆的状态。
白念结婚这个事永远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不是因为其他,仅仅因为白念在心里将那个赌鬼丈夫和公公的地位置于他之上,他费劲心思的想要她明白——他视她为珍宝,他不许任何人伤害轻辱她,连自己也不可以。但是这个傻瓜,不但心甘情愿的去给别人做牛做马,还因为别人来自己跟前做牛做马。
白念轻颤,张着雪亮的眸,“你……”
“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裴俊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白念一颗热烘烘的脑袋乖乖的卡在他的肩头,一股熟悉的体香和汗味混合着钻入他的鼻孔,他心中很安宁,又想到她受伤的膝盖,只觉得心酸。
“过来。”裴俊驰不由分说的蹲下去,一把搂住白念的双腿,一使劲站了起来,“怎么这么轻了?”他冷冷地道。
从前,她不是这样。
“啊——”
白念猝不及防,被裴俊驰一搂,膝盖处猛一疼,她只得垂着两条腿,任他背着往前走。
街上行人稀少,偶尔路过的都将他们俩看来看去,裴俊驰丝毫不在意,背着白念走得意气风发。
傍晚的微风卷起路边一棵柳树的树梢,悠悠的左右晃着,不远处的小花坛前,一个年轻的妈妈正推着一辆婴儿车,心满意足地走着。
“念念。”裴俊驰喊了一声。
“嗯。”白念爬在他背上,柔柔的,像个小布娃娃。
“你……”他微眯俊眸,声音清冷却又透着一丝柔和,“有没有想过那个孩子?”
“……”
“有没有?”
裴俊驰等了半天,没有一丝回音,他正要扭头过去看一眼,就感到后脖子里一凉,有泪水滴了下来。
他心里一震,放慢了脚步,走了没有几步,眼前的景物都朦胧了起来。
她……是在意的?
她没有那么绝情?
可是这究竟是真的因为后悔而落下的泪,还是……她不过是在哭诉过去的不堪?
裴俊驰不得而知。
一阵急风刮了起来,好像有灰尘进入了眼中,裴俊驰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睛。他很久以前克制的情感有了点松动的意思,他甚至开始试着去理解白念的所作所为,说服自己她之所以这么自轻自贱,完全是没有办法的,是被逼的。
“念念……”他喃喃自语的念了一句。
沉默了很久,白念开了口,“孩子是我这辈子永远也不过去的坎,我不称职,不配当一个妈妈,我只怪我命苦,我能怪谁呢?怪你吗?我也怪不着,也没有心力去怪了。
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外头,在最难的时候,是刘家救了我,如果我还不是个畜生,那我就应该报答人家,我不想成为那种阴狠势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