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是在想,若方堂顺家只是个案,那倒也罢,也许真是私仇,并无大碍,怕就怕这其中又有什么阴谋,这类怪事在齐峰死后才出现也是非常蹊跷。
王建打电话又把我训一顿,说方明山跟他投诉,我又故意找他茬,强烈要求把我调走。我当然不承认,便将情况说了。
“你有病是不是?车祸事故那是交警部门的事,你没事找事,人家当然觉得你找茬。”王建骂道。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不成村民们来报警,我坐视不理吗?”
“转到交警大队,他们会去办。”
“可你不觉得方明山的车队老是跑到这里来开会,还速度那么快,有点目无法纪吗?”
“人家愿意在家开会,那又怎么了?他早就跟我说了,现在半个月就要开一个工作会议,因为新建工厂杂七杂八的事情多,他怕方思进管不好,所以要亲自过问。他还计划等一期建完后,再买十辆大货车,承包工厂所有运输工作,物流也是招商必须要的配套,你千万别找事。”
“我不想找事,让他们司机开车小心点不就行了。”
“首先,从镇上到他家里的公路,除了国家拨款百分之五十,其他的钱都是他个人想办法解决的,明河镇的人,包括你,一分钱都没出,所以他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而且每次事故他都处理得很好,所以你真的别添乱了,我看你就烦,不行你就回县里来吧,安安心心的坐在办公室养老等死好了。”
“好的,我明白了。”
我还不想离开这里,所以也只能先妥协,待在县办公室整理资料,我简直生不如死。而且我始终觉得齐峰和方思睿的病情很奇怪,我总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否则一辈子都不安心。
我叫来方浩,问了他关于公路的事,他说这条公路五年前修好的,修之前镇上要求一家出800块,其余部分由国家拨款,但是村民们没人愿意出。最后国家拨款百分之五十,镇长找长泽正雄出了一千万,其他部分是他自己掏的。
“可以这么说吧,这条路是镇长一个人前前后后搞起来的。”方浩说道。
我点点头,看来这方明山倒是为明河镇做了一件好事,就是不知道他这是完全出于公心,还是有不可告人的私心。
晚上我又翻开齐峰的日记,这家伙写的字又细又密,看得很吃力,只能慢慢看,而且我很享受其中,时不时的会想起我们大学时期的生活,那时候若没有他,我可能早就崩溃了,看得时候我老在想,这本厚厚的日记会不会写到大学,而他又是对我怎么评价的呢?会不会也会觉得是因为我的没用,从而导致江梓童的自杀。
齐峰曾经跟我说,我的倔强与永不妥协,只是在掩饰我内心的脆弱,他说得很婉转。其实在江梓童出事之前,我并没有那么极端顽固,或许每破获一个案子,每救一个受害者,我都会觉得内心更加踏实,这种赎罪感,让我有时候变得疯狂与不可理喻。
我点了一支烟,随手翻了一下,偶然看到方思睿的名字。我便仔细看了,这是齐峰在小学六年级开学的时候写的,说他很开心被调到镇中心小学,这里的学生都是各村成绩最好的,将来都是要读好大学的,这样他就可以赚大钱孝顺妈妈。
在日记的最后,他还提到,三年级有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穿的也衣服很好看,听同学说叫方思睿,他很想认识她,但同学说了,方思睿从来不交朋友,而且她是被捡来养大做人媳妇的,齐峰感到心里很难受。
我合上日记,淡然一笑,这小子十二岁就知道看漂亮姑娘,早熟而又花痴,难怪当年不是跟我争江梓童就是跟我争刘芸,他从小就喜欢漂亮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找了她老婆,她老婆我见过一次,长得实在一般,又没读过书,只是脾气好,很喜欢齐峰。若齐峰喜欢上方思睿,那么他肯定要受打击了,以方思睿当时的性格,是不会看上他的。
想到方思睿,我又看了看监控,她好像又很兴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嘴唇,应该又是自言自语,还不是恐惧地看着摄像头,好像她知道这里有监控一样。我感觉她的病情好像并没有好多少,看来市里精神病院的医疗水平还是有限,可目前我没有那么多钱送她到国外甚至是更好的医院治病,黄杰连房子都要卖了,工资都发布出来,找他更是天方夜谭。
我关上灯,喝了两口酒,点上一支烟,在黑夜里听着香烟燃烧的滋滋声,不禁悲从心来,来明河镇后,一切事情我都无法控制,甚至好像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永远都无法厘清事情的真相,找到最后的答案。甚至齐峰跟我多次交手,我都没认出来,还害他丢了性命。
很多事情不能用对错来衡量,我做的事或许在别人看来没有太大过错,但是最后的结果都让我无法承受。也许,做了这个职业,即便再多的痛苦,都要承担,直到将凶手正法。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着,便被电话声惊醒,接了之后什么都挺听不到,我看了看号码,是本地的,正准备挂掉,却听到话筒传来微弱的声音:“窗户有人。”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窗户,什么都看不到,黑漆漆的一片。
“你是谁?”我问。
“方堂顺啊!快来抓鬼。”他估计是趴在被窝里打的电话,声音中满是恐惧,像是要哭的样子。
“我马上过来。”
我翻身起床,拿了手电筒,去保险柜里拿出手枪,立刻出发了。半小时后,我将车子停在方堂顺家山脚下,准备走路过去,免得吓到那“鬼”。
我在很远的地方就把手电关了,借着手机自屏幕的亮光摸过去。到了方堂顺家,我拿出手电筒开到最强光,特意照了一下窗户处,什么都没有,我又照了其他地方,鬼影都没看到一个。
方堂顺这时又打电话给我了,我接了电话。
“外面的光是不是你发出来的。”他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了。
“是的,鬼在哪儿?”
“你……你眼瞎了啊,就趴在窗户上啊。”他急道。
我走到窗户跟前,照着里面,夫妻二人用红色花被子盖着头,瑟瑟发抖,我喊道:“你才眼瞎,哪有什么鬼?”
方堂顺从被子里面钻出来,打开电灯,看清是我后,才说:“刚才还在那里,你电筒一打开就没有了。”
“你他妈是不是做噩梦了?”我问道,我这刚睡几分钟,困得要死,他半夜给我拉过来,若只是因为恐惧做噩梦,或者眼花了,那就白跑一趟。
“放……放屁……我跟我老婆会同时一样的梦吗?”他骂道,方堂顺情绪十分激动,口齿都不利索了。
“那你出来看看,鬼在哪?”
“我才不出来。”
他老婆从被窝里爬出来,一脚将他踹下床,吼道:“趁警察在,快去看看,还能不能好好睡觉了?”
相比于鬼,方堂顺似乎更怕他老婆,不情愿地穿上衣服,开大门的时候还不停地问:“你在外面吗?”
“我在,你出来吧!”我有些不耐烦,明显被这家伙忽悠了,我开到强光,四周鬼影都没看到。
方堂顺伸出头,四处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跟前,轻声道:“会不会是因为你火气旺,所以看不到鬼。”
“我不信鬼,所以看不到。你现在能看到他吗?”我问。
他从我手里拿过电筒,看了看四周,还特意照了照窗户底下,皱着眉头说:“奇怪了,你喊我们的时候,他杵在那里,虽然只能看到一个头,但我确定他就在那。”
他走到窗户底下,只给我看,我看了看地上,什么痕迹都没有。方堂顺用电筒扫了下对面的树林,突然睁大眼睛,靠近我,支支吾吾地说:“那……那树枝动的很厉害。”
“那是风吹的啊!”
“不可能,现在只是微风,不可能动得那么厉害。”
“也不算厉害啊!”我看着那随风摆动的小树枝,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老方,你是不是被吓怕了,产生幻觉了?”
“狗屁,他就在那,你去看看。”方堂顺推了推我的手。
“你跟我一起过去,我让你看看,不然你这神经质,搞得我白跑这么远。”
“我不去,万一他冲出来怎么办?”他说,声音细微,生怕被谁听到一样,本来我没啥感觉,他这装神弄鬼的样子,反而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我有枪,你怕个毛线。”我轻声吼道。
他这才颤颤巍巍地跟在我后面,我们走到对面的山坡上,我拿起棍子,敲了敲那摆动的树枝,叶子纷纷落下,说道:“你看,这里有什么?”
“说不定你把他吓跑了。”
“要是轻易就把他吓跑了,那你还怕个毛线?”
方堂顺没有说话,转身看着茫茫黑夜,额头都开始冒出冷汗了。这时候我们听到一声惨叫,“救命啊!”是他老婆尖锐地喊叫声。
我们连忙跑回他家,他老婆披头散发地靠在墙角落,用被子包着身体,眼睛睁得跟铜铃一般地看着窗外。
我拿手电筒照着窗户,问道:“窗户没有人。”
“刚才有人头闪了一下。”
“你看清是人了?”
“看不清,闪下就没有了。”
“我们刚才就在外面,什么都没看到。”我说。
“不,真的有。”
她老婆吓得发抖,眼泪都出来了,方堂顺抱着他老婆,茫然地看着我。
“你们晚上就开灯睡觉,把门锁好,拿把菜刀放床头,鬼怕铁器。”我说道,只有这种办法了,我不可能在这守一晚等他们睡觉。接着我让方堂顺找了个床单,将窗户盖起来。我走的时候他跟在后面,紧张地说:“要是有危险,你要及时来救我们。”
“你去闯方玄家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现在吓成这样?”
“他是人,这是鬼,能一样吗?”
“的确是不一样,人比鬼可怕。”
我离开后,并没有离去,而是关了手电筒躲在他家墙角,蹲守了将近一个小时,什么都没看到,倒是我电话响了几次,方堂顺打过来的,说窗外还有人在看着他们,我说自己在窗外守着,什么都没看到,他才无奈挂了电话。
这家伙一定是因为被吓过一次,产生幻觉了,可他老婆那晚并没有出去啊,怎么也会这样?
回到警所,我疲惫不堪,将他的号码暂时拉到黑名单,否则我永远都睡不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