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拾级而上,边走边谈,当他听说金陵大学老师关于庭现在山上,不禁一股无名火涌上心来,大声怒斥,“你怎敢把外人领进山来!”
武郎连忙向父亲说明关于庭的为人,但武厉还连连摇头,骂道:“蠢才!蠢才!”
武厉如此震怒,并非偶然。自从太祖武亿发现朽木岩,武夫修成玄妙观以来,三百多年间,从未允许生人进入,甚至连一只外山的野兽也不准潜入他的地界,这才保住了山寨的秘密,成为“世外桃源”。当他听说山中有这样一个“文曲星”后,他不顾年迈,沿着石阶“蹬蹬蹬”急上。
武厉怒冲冲地从腐木岩走出来,忽觉阳光刺眼,他站在古柏的阴影下稍事休息,吩咐武郎请各路小头目来后殿议事。这后殿与前殿虽只一墙之隔,却是两重天地。前殿神像,法器俱全。后殿却是壮丽难伟,可与任何一座豪华的宫殿媲美,仅面积就比前殿大出五六倍,加之布局严整,气魄浩大。殿上一式六根楠木擎天柱上缕蟠龙戏珠,头爪均用透雕手法,烘之以丹云缭绕,似有昂首升腾,呼之欲去之势,真是幻变神奇,蔚为壮观。
殿中有一巨大的仙鹤展翅屏,屏的上方悬一匾,四个道劲的填金楷书:“替天行道”。字迹苍劲雄浑。殿上设一立背紫檀宝椅,前面横着一张螺钢山兽纹平头案。
武汉带着几名小头目走进殿来,忽见老板那多褶的脸绷得象冷森森的冰块,瘪凹的嘴,闭得紧紧的,成了半个倒悬的括号,一个个赶紧敛住气,规规矩矩坐在两旁。
武汉正要禀报这次“出线”的经过,武厉一挥手止住了,问道:“那个关于庭是你带上山来的?”
“是的。”武汉嗫嚅地答道。
“你不知道山上的规矩?”
“知道。”
武厉脸一沉:“拉下去,重杖四十!”
众头目唬得徒然变色。武汉在山寨中素孚众望,是武厉最得意的弟子。
坐在右首的一个头顶盘着黑粗辫子的小头目,站起来一拱手:“回道长,武汉擅自救人上山,本应严惩,但念他初犯,免去杖责。叫他送那人下山就是了。”
有领头的,众人也就纷纷趋前求情。
武厉满面怒容地问武汉:“那关姓关的呢?”
“回道长,他关押在前殿。”
“蠢才!怎么敢把外路人留在山上?!”武厉抖动颏下那嘟噜肉,“去,把他撕了!”
“撕了?!”武汉大吃一惊,“回道长,那关于庭是金陵大学老师……”
“我不管他什么老师、还是‘文曲星’,凡对我山寨兴盛不利的,天王老子也不准留!”
“放了他吧,关于庭是个人才,对我们有用啊!”武汉争辩道。
武汉看老道不作声了,又进言道:“关于庭有文物学识,你又爱好古董,莫如留下他给鉴定鉴定古董。”
小头目中也有附和的:“武汉言之有理,再寻乾隆墓被盗的国宝,把他留在山上,倒可助我们一臂之力。”
一个叫武柠的小头目站起来说:“道长,玄妙观从来就是一块净土,容不得外来人搅和。”
“撕了!”又有两个小头目连连喊叫。
“使不得,使不得!”武汉连声喊道,“姓关的并非坏人,山寨不容,还望网开一面,放他下山去吧!”
“不行。”那个带头喊撕票的小头目高声禀道:“姓关的这两天在山上各处乱窜,什么都看在眼里,放他出去,还不把咱们卖了。”
武厉大惊,问道:“他怎么敢遍山乱跑?!”
“芙蓉……”武柠欲言又止。
“嗯,快说!”
“看样子,姓关的把芙蓉给迷住了。”武柠目嗫嚅地。
“什么?!”老道勃然大怒睁开两只铜铃大眼逼视武柠,“去,给我绑到剥皮桩上……”
关于庭送走武芙蓉回到住处后,忽见两条壮汉闯进来,不由分说架起他出了前殿,向后山拖去。
这后山向北逶迤两三里地,杂草不生,一色古柏古松,树荫深处有百十间房舍和亭榭,是山寨弟子们的住处,再往北就是关于庭曾到过的那堵千丈悬崖。这悬崖原本已够陡峭,又经武家几代人的凿琢,成为刀削屏障,不要说人上不来,就是山鹰也难飞上来。
关于庭被人强捆在一根粗木桩上,只见一伙人,陪同一个老道走来。
老道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细细打量他一番,吩咐旁边一个手提牛耳尖刀的壮汉,“开刀!”
关于庭一听要杀自己,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加害大学教师!”
老道“哼哼”冷笑:“好吧,死也要叫你死得明白。你听着,我是这个道馆的道长,武厉!”
关于庭使劲扭动身子,但全身被捆得紧紧的。他愤怒了,拼命挣扎,吼骂道:“魔王,强盗!”
不管他怎么叫骂,那把闪着寒光的牛耳尖刀还是径直向他胸前刺来了……呵,都是因为那批宝物才引来这杀身之祸啊!
就在尖锐的刀锋马上要刺入胸腔的一刹那,他奋力呼喊:“等等,等!”
执刀的行刑手竟被他反常的举动慑服,下意识地停止了刀刃的推进。
关于庭冲着坐在十多丈远的老道喊道:“那些文物是中华民族的遗产,请你们保存好,切不可损毁。”
说毕他一仰头,最后凝视一眼苍穹,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老道没料到剥皮桩上这人死到临头还叮嘱他保护好这批祖先的遗产,他的铁石心肝也被凛然的爱国正气所震服,正想作出一个例外的决定时,行刑者再次举刀向那辛庭左胸刺去。
老道刚要制止,忽听一声高喊:“刀下留人!”随着喊声寒光一闪,尖刀被一支小小飞叉击中,“哨”地一声,甩出丈多远。
紧跟着,右边亭子上飞下一个女子,手执利剑,“嚓嚓”两声,砍断了剥皮桩上的绳子,将那辛庭轻轻背起。等到在场的众人清醒过来,那女子已连窜带跳,去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