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生终于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了，就这么轻飘飘地在她脸上快速扫过，收起笑容，阴着脸地把一份文件扔在桌上：“集团刚收到天恒集团传过来的律师信，起诉我们虚假出资，这个项目是你负责的，你怎么解释？”
程菲定了定神，说：“这个项目在我接管集团之前已经展开了，只不过我来了之后就转交到我手上，钱的事情原先一直由张卿负责，接到天恒集团的投诉后，我就马上第一时间联系张卿，但他的电话打不通，而且他一个星期没来上班。我现在怀疑张卿有可能捐款逃走，正想打算找几位董事商量怎么处理，毕竟涉及的金额巨大。”
“能怎么商量，报警！”
“不能报警。”程菲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掠过一丝不安，“倘若报警了，给记者知道，大肆宣扬，会对集团造成负面影响。”
“不报警怎么追回那三亿？天恒集团的人都给我们出律师信了！如果再不在限定期限内把钱打进验资户，他们会起诉我们虚假出资，罪名可大可小。”她对面的陈董说。
“目前只能做两手准备，一方面尽快跟张卿联系上，了解实际情况，另一方面请董事局批准请款，先把三亿资金打进验资户，应付了天恒集团的起诉。”程菲有点急，把想法说出来了。
李文生转头看着她，笑得有些阴冷：“程总不管财务不知道集团资金情况，现在快年底了，资金都在回笼中，压力很大，根本无法挪出3亿来。”
程菲心里一沉，微微有些慌乱：“要是天恒集团起诉，对集团的影响非常大！”
心里一个劲地骂：这班老头子，以没钱为借口，压着不拨钱进来，分明就是借此事把她打发走！
“我听说程小姐原先跟天恒集团的方伟是恋人关系，差点到婚嫁地步，我们又不是不拨钱，只不过在弄清张卿是不是卷钱逃跑之前，想先缓一缓，以你和方伟的关系，相信能否说服他给个时间缓冲。”陈董淡淡地说。
“哦，原来世侄女跟方伟的关系如此特殊啊，怪不得当初老曾去加拿大的时候马上把这个项目交给你跟进……”有人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尾音，仿佛是在怀疑程菲和方伟联手串通在诈骗集团的资金。
“据说，这个张卿跟老曾有亲戚关系……”有人适时地补一句。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朝程菲射来，有质疑，有逼迫，程菲憋了一肚子气，脸色有些不好看：“苏董您什么意思？说我们几个合伙骗集团的钱吗？”
“我可没这样说过。不过，你和方伟，还有张卿，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难免让人有怀疑啊。如果要想打消我们的怀疑，最好你就联系上张卿，把那三亿资金追回来。集团又不是银行，说提钱就提钱。”
程菲苦笑：“既然大家都在怀疑我，为了我的清白，我一定把张卿找出来，追回那笔钱！”
“时间？”
“五天内。”
“好，就这么说定。”
会议散了，程菲神色恍惚地回到办公室。
朱莉看见她脸色不好，轻声问：“会议开得怎么样了？”
“被人围攻了。”程菲把笔记本扔在桌面上，问她：“我让你查张卿的去向，查到没有？”
“他的电话打不通，去他住所也是大门紧闭，楼下的保安说他几天没回家了。”
“他在江海没有其他家人？他老婆呢？”
“他几年前离婚了，小孩跟了前妻。”
“会不会在他前妻家里？”
朱莉摇摇头：“找他妻子了解过了，他妻子一听是找他，很气愤，说这个人是死是活跟她没关系，两人早已经离婚不相往来，叫我们别去烦她！”
程菲的脸色更暗了。
“现在查不到张卿在哪里，而且我们的力量很薄弱，调查不是我们所擅长的，这事，最好找警察，要不，我们报警？”朱莉小心地问。
“暂时不要报警，一报警就定性为经济诈骗，到时会惹起媒体注意，一旦大肆宣扬，会引起外界的恐慌，波及股价。而且3亿元，数额巨大，我谅张卿也没这个胆敢私吞。是不是当中有些隐情？”她蹙着眉头想了想，“能不能找到公安系统的人，帮我们暗中追查？”
“这方面的人我并不认识……”朱莉无奈地说，她偏头想了想，眼里突然有了亮光：“要不找高市长？他曾经做过市长，肯定认识很多部门的人员。虽然他不再做市长，但总会有人念着旧情，出手帮忙的。”
“唔……”
程菲想起了高景年，想起他落寞而黯然的背影，心绪突然浮动起来，很不舒服。
***
这天下午，程菲穿着打扮得很端正，买了点水果、保健品，敲开了高景年在广海的老家大门。
她打探过了，高景年现在呆在老家。
他跟民政局申请了休年假。单位的人也不敢对他说什么，毕竟那是曾经的市长今虽然被降职，但他的关系脉络还在，谁敢对他的行为说半句不是？
开门的是许芳，高景年的继母。
她穿着大红碎花连衣裙，风韵滚圆的身体，雪白的皮肤，烫染过的卷发，看上去挺时髦年轻。
“哦……是你……”她认真打量程菲，显然是认出了她，但一时想不起名字，语气有点迟缓。
程菲微笑着说：“我是程菲，阿姨好。”
“啊，菲菲，好久不见了，还是那么漂亮，快进来，快进来。”
许芳很是热情，满脸笑容。
当初高景年因为自己收取了500万巨款而被纪委调查，差点连累高景年坐牢，幸好这个姑娘跑前跑后地奔波筹款，高景年才渡过难关。
如果两人不是亲密关系，这个姑娘哪会拼命筹钱救高景年？
而且500万不是小数目，能拿出这个数额，显然家境不差。
想到这里，她笑得眼睛都弯起来：“进来吧，景年今天也在家呢。”
这个姑娘大老远过来，肯定不是来探望他们那么简单。
客厅里，高父戴着眼镜看看报纸，听见有动静，抬起头来，也是一怔。
“老爷，这是程菲，上次来过咱们家的。”
程菲热情地介绍着。
“我认识，小程啊，快坐啊。”
高父笑着说，态度很和蔼可亲。这个女子当初在儿子有难时，不离不弃，多方奔走，这种品质的姑娘，去哪找啊。
“赶快泡茶，别丢了礼数。”高父吩咐着许芳。
“客气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程菲把手里中的礼品放在桌上。
许芳笑道：“哎呀，来坐坐就行嘛，哪里需要破费？”
说话声音太大，高景年从里面的房子走出来，在厅口的时候，一眼看见了程菲。
程菲眼光一转，也看到他了。
四目对接，高景年双眸黝深，看不到底似的，像无风无浪的大海，一点波澜都没有，显然知道她会来似的。
程菲心里微微跳动，他随意地穿着T恤休闲裤，整个人看着年轻从容。
“Hi.”她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像是跟一个熟悉的朋友见面。
“你怎么来了？”
高景年神情很冷淡。
许芳似乎嗅出什么，马上拉着程菲的手说：“菲菲，快坐吧，你怎么那么客气呀，买了那么多水果。我去洗洗切来大家吃。景年，你陪陪菲菲聊聊天，老爷，你帮帮我找找，水果刀放哪里去了？”
说着，就搀扶着高父到里屋去了。
显然，她在制造程菲和高景年单独见面的机会。
许芳和高父走开后，客厅里就剩两人。
高景年脸色微愠，语气很疏淡：“你来干什么？”
“你就这么讨厌我，不愿意看见我吗？”程菲心里酸苦，声音微微颤抖。
高景年移开视线，一时沉默。
“坐吧，别老是站着，我仰着脖子看你，很酸啊。”程菲委委屈屈地说。
高景年拉着的脸色有些松弛，嘴角微微上翘，有些压抑不住的莞尔，但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冷淡地说：“这是你家还是我家啊？你还真老实不客气。”
程菲看见他弯起唇角，就知道他是在强作冷漠，心里一荡，笑得肆无忌惮了：“咱俩分得那么清干嘛？你家我家都是家嘛。”
高景年很快恢复了冷漠，淡淡地说：“你走吧，我们是不可能的。”
程菲不气馁，笑呵呵地说：“我又不是来看你，我是来看你阿姨和伯父。如果你就这样赶我走，你不怕他们指责你不懂礼物不知待客之道啊？”
高景年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默几秒后才说：“你呆在这里不走也没用，那天晚上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
“你想多了吧，我又不是来求你回到我身边。”程菲吸一口气，调整情绪后，笑嘻嘻地说。
高景年有些讶然，忍不住深深地看她一眼。
“我是来找你帮忙做一件事情，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笔钱作为报酬。”
“哦？什么事？”
高景年眼底有些失落一闪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