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钦天监说，这正月初二，正是出行的好时候，慕青青起了一大早，穿戴完毕带着小满刚出钟秀宫门，便被拂面而来的风雪冻得缩了回去。
“这也叫出行的好日子？”看着风雪里陆陆续续将她的行李搬出去的宫人们，再看看脚边积了将近一指厚的白雪，慕青青皱了皱眉，这样的天气，出行真的安全吗？这钦天监星象都会看，怎地就没好好做做天气预报。
“娘娘，马车已经在钟秀宫门外候着了，陛下说下了早朝之后便出发，要娘娘先去西直门等候。”因为此行耗时太久，原本要休朝十日的白轩羽一早便将朝臣们都叫了回来，想来是要为他们走之后好好做一番交代。
慕青青拢了拢袖子，缩了缩脑袋，等着小满将她的风帽为她戴好，这才有些不情愿地踏入风雪之中。到门口时，发现灵犀已经侯在了车旁。
这次出行，后宫中随行的有她，灵犀，还有萧含玉，前朝除了以左将军萧淳风带领的百名护卫，还有苏倾玉，白云启和礼部侍郎段彬。
按照安排，他们会先乘马车一路南下，出了铭山，到达青衣江之后，再换水路直抵南郡，出关口便去往扶留国。沿途倒也不急着赶路，白轩羽有心在路过的几个大郡停留几日，视察民意。
这样的安排，本是丰富多彩的，不过在得知皇帝和官员视察的时候，她们这些后宫之人只能留在住地等候之后，慕青青出行的兴致便消减了大半，她怎么就忘了，自己如今是已为人妇的身份，哪里还能像她所想的那般，可以自在地出去走走逛逛。
皇帝出行，这排场自然不能小，看到迎着风雪静立在西直门前广场上的车队时，慕青青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古来皇帝便不常远行，即便是要出门，也只会带上三两个近臣，偷偷出去，微服私访。
如这般大张旗鼓地出去，单单是车队都要排上半里路，想要从这里跨越大半个国家，耗费的时间必然不会少了。
“我听陛下说，这次和亲，是你去请的旨意？”因着之前白轩羽那一问，慕青青好几次都想问问灵犀五年前那懿旨的事情了，每次见到灵犀，却又都问不出口。
“嗯，那日赏梅时与苏王子相聊甚欢，也算中意于他，虽说扶留国路远，不过我听说那里的帝王没有后宫三千，若是嫁过去，想来日后也不用那般辛苦算计。”说起和亲这事情，灵犀倒是没有什么小女儿的娇羞，她看着那浩浩荡荡的车队，想来其中半数都是她的好皇兄为她准备的嫁妆吧，白轩羽之前说过绝不会就这么将她嫁出去，等他们回来之后，还会再备嫁妆和对她的封赏，这么算起来，自己倒是比之前的几个姐姐还要体面些。
“我瞧着，那苏王子也是个很不错的人。”看着灵犀那般无所谓的态度，慕青青在心中叹了口气，却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只是你才回宫不到一个月，又要这般匆匆离去，我是真的舍不得。”
“这不还有月余的相处时间吗，这月余要日日相处，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被婢女搀扶着上了她们要乘坐的马车，灵犀笑着看着坐在旁边弹雪的慕青青，“不是我说你，这般好的独处机会，你又何必要让皇兄带上萧含玉。”
“带上她，这后宫便安宁了，陛下也舒心了，这一举两得的好事情，我当然要做啦。”不得不说，慕青青要带上萧含玉的原因，除了要她代替自己，让自己逃脱侍寝的命运，二来也是为着齐芳着想。
虽说自齐芳怀孕以来，并没见萧含玉有什么动作，那也只能说是她们防范得好，或者是萧含玉在等着他们出行的机会，当初萧含玉为了扳倒慕青璃这个皇后之位，可是把失子的罪名扣在了慕青璃身上的。
慕青青自然是知道那件事情绝非慕青璃所为，若是这般，让萧含玉失子的，除了她自己，那就是宫中另有其人了。在这后宫之中几个月，慕青青没看出来那些从前便安守本分的妃嫔们还有谁能有这般毒辣的心性和手段。
灵犀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见着紧闭的车门被推开了。本以为是萧含玉来了，慕青青也下意识地往灵犀那边挪了挪，打算给她多腾出点位置来。
夹着风雪进来的，却是着了大氅戴了风貌的白云启，想来是从朝堂上匆匆过来，肩上头上尽是白雪，他也没有竟来，只是扫了一眼车内的几个人，在马车外俯身朝着慕青青做了个礼，转身从跟着的吟墨手上接过毯子，递给慕青青：“陛下早朝劳累，萧贵妃在前面的马车里伺候陛下休息，便不过来了。我们即刻出发，午间在二十里外的嘉元城康亲王府用膳，皇嫂和皇姐也趁着赶路的空闲休息一会儿吧。”
“用过午膳之后，还继续赶路吗？”这行程上是没有嘉元城的，想来是因着下雪的缘故，午间赶不到原定的泰和城了。
“这便要看陛下的意思了，”白云启淡淡回答，话语间倒是多了几分生疏，说完从袖中取出两封书信，递了过去，“这是苏王子托本王给皇嫂的，说是慕太傅给皇嫂的家书。”
见她接过信，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本想离去的白云启刚刚转身，却又折了回来，将手里的鎏金暖炉递了过去：“天寒地冻，皇嫂素来怕冷，怎么连暖手炉也不让人被着，若是冻坏了身子，皇兄又要头疼了。”
“本宫……”本是想拒绝的，想想慕青青剩下的半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俯身去接过白云启手里的暖炉，“刚刚走得匆忙，倒是忘了，多谢王爷关怀了。”
“吟墨，再去叫人给灵犀公主准备一个。”见她接了，白云启唇角上扬，抬头看到里面灵犀投过来的目光，白云启轻咳了一声，转身吩咐吟墨去准备，这才拜别了她们，关门离去。
慕青青本也不觉得什么，经白云启那么一说，转头看向灵犀面上带着笑意的时候，倒是觉得有几分尴尬了，直接将自己手里的暖炉递了过去：“我不觉得冷，这个先给你用吧。”
“阿启给你的，你便好生用着吧，五年未见，他倒是还是如从前那般体贴。”灵犀笑着摇了摇头，倒是有些看不明白面前的人的局促，在她的印象里，白云启从来都是这般体贴入微的，他虽然是最小的弟弟，可是自十余岁起，他这个弟弟就对几个姐姐关怀备至，无比照料，倒像是她们的哥哥一般，这一点上，白轩羽是真的比不上他。
“王爷从前很体贴人？”马车缓缓前行，瞧着灵犀说起白云启时的那般温柔模样，觉得有些无聊的慕青青还是没忍住问道。
在慕青璃的记忆里，关于年少时的白云启的记忆少之又少，那些过往满满倾注的都是对白轩羽的一片深情，倒是难得看得到别人的了。虽说没有记忆，不过之前她也是听说过的，这个闲散的王爷，风流成性，却是薄情得很，之前相处，自己也是常在他那里吃亏，倒是从不曾见过灵犀所说的体贴。
“他虽比我小，却从来都很照顾我，我从小便很依赖他。”灵犀忆起从前，面上带着笑意，“他很小便没了母妃，一直养在母后宫里，平素里对人多是一副冷言冷语，高高在上的模样，想来是为了不让别人因为他没了母妃而看不起，欺负他。对外人虽是这般，可是，对他的至亲至爱，却是分外体贴温柔的，从前我们便说，若是他娶了谁做妻子，那一定是那个人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想来是接触得太少了吧，我倒是不知，王爷还有这么一面。如今倒是托皇姐的福，见着了。”觉得有些冷，慕青青将暖炉往怀里拢了拢，笑着伸手去拿旁边桌案上的核桃酥。
“嗯，其实小时候我与阿启最玩得来，奈何当时你只对皇兄感兴趣，我便每次找你玩的时候都撇来阿启带上皇兄，给你制造机会。”这还是回宫之后，第一次她们俩人好好坐在一起，说说从前的事情，灵犀拿了一块糕点，歪着头想了想，“我可记得，当初阿启说要跟你提亲的时候，我还劝过他，偏偏他不听，非要去，被你拒婚之后，闷闷不乐了好久。若不是你一早便看上了皇兄，若是能和阿启在一起，倒也是极好的，看着都觉得般配。”
“咳咳……咳……”那边灵犀的话还没有说完，这边被核桃糕噎着的慕青青便捂着嘴咳了起来，一张小脸胀得通红，一旁伺候的小满焦急地又是递水又是抚背，好不容易才叫她缓过劲来。
“你瞧你，吃个糕点也这般不小心，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你倒这般激动。”瞧着眼角还带着泪光的人儿，灵犀捂嘴轻笑了一声，将她眼中的慌乱看个分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