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里,拿起我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仔细地放进包里。出于谨慎,我没有告诉他们贺采月约我的地点,免得他们会跟踪我。
虞非白知道我该动身去决斗了,他总是远远地看着我,也不接近,更不说话。我虽然也不正眼看他,但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黏在身上,就像是一贴怎么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等我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还是这样看着我,我有如芒刺在背,便狠狠关上了房门。
许是用力太大,我的虎口都震得发麻,我揉了一会儿,觉得好些了。可心中总空荡荡的,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坐在床边上,看着鼓鼓囊囊的背包,心底忽的涌现出一股惆怅。
今日之后,我是否还有未来?
我想起了门外的虞非白,他该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我,他是否又真的为我担心?
假如今天我失利了,死在贺采月的手下,我会不会后悔在死前没有和他好好说过一次话?
那些被我刻意忘掉的矛盾与痛苦趁机跃上心头,我收紧了手,连带着手下的床单也被我揉皱了。
直到虞非白敲了敲门,我才惊醒过来。
“念衣?”他的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时间快到了,你没事吧?”
我睁开眼睛,缓了缓情绪,提起背包走向门前。
我打开了门,说:“我没事,我收拾好了,这就出去。”
他用留恋的目光看着我,几次都想开口,或许是想说的话太多,又不知该先说哪句,只见他不断地开口闭嘴,竟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由于之前的情绪不够稳定,我对他的态度受到了影响,一时间也没法强硬起来。更何况他的视线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狗,任谁都没法忍心破坏。
我关上了房门,柔和地说:“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接受。即使我死了,我在地府也能当个鬼差,整日作威作福,日子也不会差。虞非白,我们之间或许回不去了,但是,想到以前的时光,我还是很开心的。”
一想到有些话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我的心肠也软了许多。虞非白听到我的话,瞳孔猛地缩紧,难过地说:“你不会有事的,我等着你回来。”
我没有回答他,我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我不想丢下可能没法实现的承诺,留得别人空欢喜。
我和白格打了个招呼,在他们二人的目送下出了门,走下楼梯,再走出小区外,坐上了一辆的士。上车后,我扭头看向倒退的风景,望着那渐渐变小的、属于我的建筑,眼底便积攒了一层层的雾气。
到达正仪广场时,时间正好是五点整。我刚走到地球仪雕塑下,手机就收到了新的信息。
那还是贺采月发来的,字不多,但看得我眼睛都瞪大了。
“在这里有一个人即将会中我的蛊,你若不能在半小时内找出来,这个人就没救了。这是第一次试炼,那人身上会有找到我的线索。从现在开始计时,如果你找不到,那你还是自我了断吧。”
放下手机,我望向前方,一阵无奈。
这里面积那么大,光是走到尽头都要二十分钟了,更别说我还得寻找蛊虫。贺采月的这道题,比高考题还坑爹!
非常时期只得用非常手段,我想贺采月敢约我在这里,她本人八成是不会在正仪广场等着我的。我放出了血蛊,和它分头行动,各自搜索左右两边,加快效率。
血蛊的动作还真的很快,我才跑了几步不到,它就嗖地一下飞回来找我了。我还以为它不肯和我分开,还用温柔的语气跟它好好地劝说了一下。
结果,血蛊的小胖身体在半空中甩动,急得不行。我一看这姿势是我没见过的,打了个激灵,猜想它可能是找到目标了。
我忙让它带我去过去,血蛊飞得很快,我在后面撒腿狂奔,吓得路过的人都倒退了几步。
血蛊到达一棵紫荆花树下就停了下来,绕着树根转圈。我疑惑地蹲了下来,说:“蛊虫在这里?”
贺采月这是把蛊虫埋在土里了?可是,据我所知,这样似乎没法下蛊啊。
血蛊看我没动,还着急地做了几个俯冲的动作,示意我把泥土给刨开。正好边上就掉着一根别人吃剩下的雪糕棍,我拿了起来,快速地刨开泥土。
薄薄的土层刨去,我看到了一个很精巧的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装着的是一只肥肥胖胖的蛊虫。
那蛊虫通体雪白,眼睛比芝麻还小,看上去有几分憨厚可爱。我看得呆了,脑子竟转不过弯来。
这就是贺采月要给别人下的蛊?怎么看起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见我打开了盒子,血蛊立马就朝它飞去。在我以为它又要啃掉那蛊虫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血蛊没有咬它,反而很温和地拱了拱那条虫子。蛊虫转过头来,似乎在盯着它看。
过了一会,血蛊再度飞起,小翅膀不断拍打着我的手,好像在催促我放开它。
这时,我也想起来这是什么了。
这根本就不是蛊虫,而是柞木虫。这类虫子一般用作钓鱼的饵料,鱼类十分喜爱柞木虫的味道,能够有好收获。
那么,血蛊怎么会闻到它的味道?
我小心地将盒子放低,放走了柞木虫,血蛊还很恋恋不舍地跟着它走了几步。随后,它又立刻转过身来,围着盒子转。
我找了张纸巾出来,铺在地上,再翻转手腕,将盒子轻轻敲击地面。过了一会儿,就看到有黑色的粉末从夹层掉出来了。
这个盒子果然内有乾坤,贺采月用晒干的蛊虫碾成粉末,装进盒子里头,用气味来蒙蔽我们。要不是血蛊精明,发觉那并不是真的蛊虫,我可能就会弄错了。
经她这么一做,我就被她浪费了五分钟的大好时机。我丢掉盒子,让血蛊舔掉粉末,抓紧时间重新找人。
这次,我们足足走了快十分钟都没有找到蛊虫。眼看着就到五点二十了,我走得愈发得快,脸上有汗水滴下,落在我的手臂上。
血蛊忽而调转了方向,冲向一旁,看着所剩无几的时间,我不但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更凝重了。
万一这次又是贺采月设下的障眼法,我又不知得失去多少时间。
所以,我没有立刻追去,而是站在可以看到血蛊的位置,看它找到的是什么。血蛊的目标很明确,它飞到一家饭店外面的散台边上,冲着一桌人靠近。
一个男人坐在带雨伞遮阳的露天桌子旁,正在拿起一次性筷子,准备尝他点的菜。血蛊在他头顶不断地转圈,几次都想俯冲下去,不知道要跟他抢什么。
男人没有察觉到血蛊,他要开吃时,手机来了个电话。他提起电话接听,边说边调转了身子,侧对着桌上的食物。
这给血蛊行了大方便,它旁若无人地俯冲下去,落在装着炒饭的绿色碟子旁,偷吃起了他的饭。
蛊虫都馋猪油炒饭,这货在关键时刻竟然这么不靠谱,不帮我找蛊虫就算了,可它还冒这么大的险来吃东西,真是不要命了。
想到这,我又涌现了些许愧疚。这一天我醉心于研究蛊术,说起来的确忘了照顾它,让它饿成了这副模样。
我对它发出了回来的命令,看它不想动,连忙给它许下承诺。我答应它,等到决斗完成,我一定会买很多它喜欢吃的东西,连续请它吃一个星期。
血蛊对我的承诺很感兴趣,这下乖乖地就回来了。它刚飞出桌子,那男人就打完电话,转过身来继续吃饭。我松了一口气,可又看到它转了个方向,飞到了另外一家店去。
我气得直接追了过去,等抓到它后就要给它点颜色看看。但我走了几步后,突然就定住了。
我感觉到了蛊虫的气息,正是血蛊要去的地方!
血蛊就像一只烦人的苍蝇般,绕着一个女人的头顶飞来飞去。那女的穿着一套黑色的职业装,看样式很像是房地产的。她的头发用发网扎成了一个丸子头,花样是老土的蓝色条纹。她的面前摆着一份纯蔬菜的沙拉,她一手拿着黑色的叉子,一手还在打电话。
“真是气死我了,你知道今天那个顾客有多过分吗?他一个人来,却骗我说跟他朋友来看房。我看他不像什么坏人,加上他很有意愿要下单,我就带他去看房了。结果他对我动手动脚,还想要睡我!”
女人说起话来就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冒出一句句话。她专注于跟电话那边的人吐槽,手里的叉子无意识地随便戳着。她倒了点酱汁进去,搅拌了一下,随后叉起一块圣女果,放入了口中。
我看她脸色红润,情绪激动,并无中蛊的迹象。那么,问题很有可能就在这份沙拉上。
我走得更近了,站在女人的背后,我能看到她这份沙拉的材料很丰富。有玉米粒、圣女果、紫甘蓝、生菜、土豆泥等等,她尝了水果后,又叉起了一片菜叶,准备吃掉。
一看到那叶子的形状和颜色,我吓得扑了过去,一把打掉她的叉子,大喊:“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