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末，我做了采花大盗。
一天，看着院中笑语盈盈、摇曳生姿的玫瑰，我突然冒出个念头：做一个玫瑰花枕，让馨香伴我静静入眠。我转身进屋，找来剪刀和袋子，立即行动起来。出于自卫，玫瑰枝上深绿的刺往往拽住我的裙裾、划破我的双手、扎进我的指头。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择地而站，度量好距离、看准花朵再伸出手去。
以往摘下来泡水喝，我采的是花蕾。做花枕需要的是花瓣，我就让玫瑰们在最美的青春年华脱离枝头，也算是为它们留下一个艳丽的回忆，避免了枯萎落地的凄凉。
我在石桌子上铺好报纸，把玫瑰花均匀地摊在上面晾晒。由于整天在外面奔忙，怕着雨后毁于一旦，我把玫瑰花移到宽大的茶几上，让它们慢慢阴干。
姐姐一进门就吸着鼻子说，好香！你们在吃什么？我笑着说，这是玫瑰的甜香，你没嗅出来吗？姐姐看着摊在茶几上、已由鲜红变成紫色的玫瑰，问我摘下来晾干做什么？我说玫瑰可以泡水喝，美容的，加点冰糖、枸杞就行了，你要不要拿点去试试？姐姐犹豫着说，你就这么一点儿，我拿走就没有了。我豪爽地说，院中有的是，每天都在开，那密密麻麻的花苞至少还能开半个月，每天都能采摘不少。姐姐欢欢喜喜地把晾干的拿走了，我说还要就过几天我晾干了再来拿。
参加小弟的婚礼，儿子和侄女做了散花天使，我在一旁引导。侄女提着一大袋玫瑰花瓣，抓出一把来嗅嗅，鄙夷地说，这花一点也不香！儿子抖抖手中的花袋，成竹在胸地说：大棚里种出来的，当然没有香味！是啊，现代科技的培植使玫瑰徒留其表，在变异中遗失了最本质的馨香。
新郎新娘闪亮登场，儿子和侄女兴奋地把玫瑰花瓣高高抛起，华美的花瓣雨落在一对幸福的人儿头上身上，他们深情款款地牵着手，在婚礼进行曲、掌声、礼炮声和翩飞的彩带中缓步向前。花瓣雨在礼仪台上轻轻飘落，侄女看看空空如也的口袋，瞪着迷茫的双眼，似乎不明白满满一袋花瓣怎么就没了？
儿子走上前，把发呆的侄女拉到桌边坐下。侄女不服气地说，回家后我要让妈妈买一大束玫瑰，把花瓣晾干，洒上香水做成香囊！儿子不以为然地说，做香囊还得洒香水？侄女权威地说，当然得洒香水，要不哪儿来香味？我笑容可掬地对侄女说，你放假到宣威来，大娘给你晾干的、浓香的玫瑰花瓣做香囊好不好？侄女难以置信地瞪着美丽的大眼睛，求证地看着儿子。儿子骄傲地说，我家院子里的玫瑰很香，我每天放学从很远的地方就能嗅到，不信你就来我家看看！
在曲靖城里成长的侄女，在她短短的10年经历里，也许从来没有见过甜香的玫瑰，竟然怀疑我和儿子是痴人说梦。殊不知，玫瑰正是以浓郁芳香和绝美艳姿而成为爱情的化身。
大弟说，金银花清心明目，用来泡水喝很好。我说只要你要，我就摘下来晾干给你。金银花是藤本植物，需要棚架攀沿。我院中拉了一些铁线，它们就顺着爬上去，一度在院中间形成一个遮阳挡雨的凉棚。后来为了让葡萄有地方攀爬、生长，我把金银花藤大面积扯下来，只差没“斩草除根”了。我势利地认为，有了可观赏、吃果实、乘凉的葡萄，可做药和乘凉的金银花就可以清除了。幸亏当时手下留情，我在今年春天的朝夕才有采摘金银花的可能。
金银花细碎，采起来效果不明显，又爬得高，繁盛的花朵往往在头顶之上，伸直双手能摘到的不多。我不时把它们连枝扯下来，心里并不痛惜，觉得只要阳光雨水充足，过几天就长出来了。由此可见，我的心已渐渐变得冷硬、粗糙。
金银花香味更浓，与玫瑰同时晾在茶几上，一进门嗅到的往往是那股直钻肺腑、霸道地久久不肯散开的浓香。要屏住呼吸一会儿，慢慢用心去寻找，才能辨别出玫瑰的甜香。儿子不满地说，妈妈，你少摘一点行不行？满屋都是花香，我总有一天会被你熏昏的。
有几个朋友至今还在打“双扣”，不时打电话给我，问能不能忙中偷闲去山上“升”一把？我每每邀请他们来家里打，说我院中这么多树，空气质量不会比山上差，还可以欣赏花的美色嗅花的芳香，比山上强多了。他们来了几次，羞愧地说，我每次都提供茶水和大量水果、零食，出去吃饭还抢着开钱，他们不好意思再来。
我谆谆善诱地说，我能提供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证明我已挣脱贫困线，能够保证吃饱穿暖了，你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他们终究却不下情面，不肯再来。
我没栽花时，喜欢到处去摘桂花，泡在酒精里，过一段时间就成为绿色环保、浓郁甜香的桂花香水。待我院中的桂花四季开放时，我早已失却了那份兴致，就让它从容地盛开、谢落，让花香随风飘远，与邻居们共享。
我一直想在院中栽一株樱桃，春天赏繁花似锦，夏天吃鲜美果实。朋友也多次说帮我去弄樱桃树苗，却始终没有如愿。我想，要是哪天能够闲暇下来，我会用心地在院中培植白玫瑰、黄玫瑰、黑玫瑰，甚至，蓝色妖姬。
我无法归隐南山，无法大富大贵，但我可以用各种花树充实我的小院，可以用各种美艳或素净的鲜花，让我的小小蜗居馨香满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