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余璆鸣几次三番地往赵家村跑,那也就罢了,现在他竟然还要为了这么个女人在赵家村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生意。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个年白露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惹得余璆鸣将报仇的事情都抛在脑后了。
她上前两步,忍不住想劝一劝余璆鸣,却被纪云逸拦了下来。
纪云逸冲着纪琳琅摇了摇头,眼中划过了一丝警告。
看着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的兄长,纪琳琅就算有一肚子的话,此刻也不敢再开口了。
她微微垂首,强忍住心中的不甘,在唇边淡淡地勾起了一抹恬静的笑意。
纪云逸见纪琳琅不再轻举妄动了,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冲着余璆鸣笑道,“余兄怕不是糊涂了吧?”
余璆鸣抬头,眼中掠过了一抹诧异。
纪云逸见余璆鸣似是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忙笑着解释道,“余兄,我知道你看上了赵家村的小美人,可是你为了这美人一掷千金,就不怕写本无归么?”
其实纪云逸说得没错,赵家村的村民们一向自给自足。
即便是有什么必须要买的东西,也会选择去白沙镇或者是附近的几个村子购买。
所以直至今日,赵家村里都没有开过一间店铺。
如果想在赵家村开店,只怕整个村子的人都接受不了吧。
一开始,余璆鸣也犹豫过。
所以即便他多次去赵家村考察地形,却依然没有下定决心要在那里开店。
可现在,他身边有了个得力的助手,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想到那个在自己耳边吐气如兰的小姑娘,余璆鸣的唇角就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他没有回答纪云逸的话,而是用手点了点地图上赵家村的码头。
纪云逸顺着余璆鸣的目光看了过去,眼中渐渐浮现出了一抹诧异。
“你打算做码头工人的生意?”纪云逸有些迟疑地问道。
余璆鸣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纪云逸的问题。
“可是,余兄,你不是一向只做大生意的么?怎么这会子竟看上了码头工人兜里的那点儿小钱了呢?”纪云逸似笑非笑地看了余璆鸣一眼,“还是说,你这醉翁其实意不在酒呢?”
听了纪云逸的话,纪琳琅垂下的眼眸又一次抬了起来。
她有些紧张地看向了余璆鸣,她怕听见余璆鸣肯定的话语,却又十分迫切的想得到余璆鸣的答案。
可她等了半天,却还是没有等到余璆鸣的回答。
余璆鸣其实很平静,纪琳琅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丁点的心虚和慌乱。
可不知为什么,纪琳琅总是觉得余璆鸣那温和的目光下隐藏着的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余公子……”纪琳琅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见自己妹妹一脸的仓皇,纪云逸忙开口道,“余兄,我听说你前几日在琴乐斋淘到了一把好琴?”
余璆鸣这才收回了眼中的冷意,冲着墨童点了点头。
墨童心领神会,转身便将琴抱了出来。
“纪少爷,你要的琴。”墨童恭恭敬敬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和余璆鸣一样的清冷。
纪云逸倒也不在乎,转手讲手里的琴交给了纪琳琅,“妹妹,你看这琴怎么样。”
纪琳琅将琴搁在案上,玉指滑动间,一首《越人歌》便在琴上跳跃了起来。
伴随着纪琳琅的琴音,纪云逸也忍不住吟诵了起来。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说君兮君不知。”
曲终,词亦终。
纪云逸看着坐在琴前的纪琳琅,满意地点了点头。
琴瑟再御,岁月静好。
这才是纪家千金该有的样子。
“妹妹,你这琴艺可是越来越好了啊。”纪云逸笑着道,“余兄,你觉得呢?”
“不错。”余璆鸣依旧惜字如金。
可仅仅是这两个字,便已经让纪琳琅的脸红了起来。
方才,她之所以选择这首《越人歌》,为的就是借此琴向余璆鸣表明心迹。
她抬头,红着脸看向了余璆鸣。
挑眉间,她似是在用眼神试探,“吾心悦君,君可知否?”
余璆鸣拧眉,疑惑地看向了纪云逸。
那日画舫相会,他不是将话都说清楚了么?
难道,纪云逸并没有将自己的意思转告给纪琳琅?
看着纪琳琅羞涩却又热烈的眼神,余璆鸣久久未言。
他本就不善言辞,更没有办法当真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一个姑娘。
他想了想,信步走出了屋子。
纪云逸和纪琳琅对视了一眼,亦随着余璆鸣一起往庭院中去了。
即便已经开了春,可天气却没有一丝回暖的迹象。
院子里,仅剩的几株红梅依然含苞待放。
纪琳琅站在梅花树下,美得不可方物。
她拢了拢自己的貂裘斗篷,顺着余璆鸣的方向跟了过去。
只见余璆鸣在红梅树下略一停顿,伸手从梅树上摘下了一枝梅花。
带着这枝花,余璆鸣缓缓地走到了泮池旁,悄无声息地将花抛进了水里。
梅花在溪水中央打了个转,随后便往西去了。
紧接着,余璆鸣便又回了房中。
这整串动作一气呵成,看上去竟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美感。
可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纪琳琅竟然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纪琳琅低声呢喃道。
话毕,她的眼中便落下了一滴泪珠。
“妹妹,咱们回去吧。”纪云逸将帕子递给了纪琳琅,轻声道,“余兄的意思,我想你应该也清楚了吧。”
“哥……”纪琳琅抬眸,那蕴满泪水的眼睛里除了有难过,更多的却还是愤怒,“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那个村姑?”
“怎么会呢?”纪云逸见纪琳琅不肯接下自己的帕子,只好亲自替纪琳琅擦了擦眼泪,“妹妹,你放心,爹爹和我一定会为你再寻一门让你满意的亲事的。”
“我不要。”纪琳琅向后退了两步,目光灼灼地看向了纪云逸,“从小到大,我都只喜欢余公子一个人。除了他,我不会嫁给别人的。”
“可是,感情的事情原本就是不能强求的。”纪云逸蹙眉,语气中带了一抹严厉,“余兄的心里,本就没有你。”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纪琳琅摇了摇头,瞳孔渐渐失了焦距,“余公子从小就很照顾我。他教我读书习字,教我弹琴画画,他的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我呢?一定是因为那个村姑,哥,我求求你,求求你帮我除了那个村姑吧。”
“琳琅!你再胡说什么!”纪云逸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纪琳琅的话,面色阴沉地说道,“上次你指使绿珠去诬陷别人的事情,我都已经不追究了,难不成你现在还想要了别人的命?我告诉你,爹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可不容易,我不容许你给我们纪家抹黑。余兄的事情,到此为止。否则,我现在就去求爹给你择一门婚事。”
“哥。”纪琳琅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纪云逸。
印象里,她的这个哥哥虽然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可他对自己却是十分宠爱。
不管自己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纪云逸总是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自己。
可今天,他不仅没有帮着自己,反而还如此严厉地警告了自己一番。
纪琳琅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不过是想除去一个村姑罢了,怎么就会为纪家抹黑了呢?
可纪琳琅还没来得及开口,纪云逸便已经转身离开了。
看着纪云逸的背影,纪琳琅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觉得,自己的哥哥好像一点儿也不想让自己嫁给余璆鸣。
在联想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纪琳琅越发肯定自己的哥哥好像是故意想让自己对余璆鸣死心的。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哥哥也发现余璆鸣已经移情别恋了?
纪琳琅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所有的问题都一股脑地推在了白露的身上。
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快地除掉年白露。
只是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冯如风那边怎么迟迟还没有得手呢?
“小姐……”绿珠见纪琳琅不说话来,忙轻声唤了一句,“我们不跟着大少爷一起走么?”
纪琳琅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绿珠一眼,“陷害村姑的事,是你跟大少爷告的密?”
“小姐,这怎么可能啊?”绿珠摇了摇头,慌乱地解释道,“你也知道,大少爷他从来都不会跟家里的丫头们说话的。”
“这倒也是。不过……”纪琳琅上下打量了绿珠一番,见她的神色不像说谎,便也就没有再继续追究这件事情了。
“算了,去冯记酒楼吧。”纪琳琅沉声道。
“哎。”绿珠见纪琳琅不再提方才的事情了,这才松了口气。
可随即,她又一脸疑惑地看向了纪琳琅,“小姐,你方才说什么?我们去冯记干什么啊?”纪琳琅蹙眉,眼神中闪现出一抹杀意。
“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
“是!”绿珠福了福身子,缄口不言地跟在了纪琳琅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