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心醒来,见如烟一手撑着下颌看着窗外出神,眉眼间是散不去的愁绪。
“你何时回商府?”
回神,定定地看着柳素心一阵,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怎么了?你还说柳公馆里会一直留着我的卧房呢,怎么这就要赶我走了?”
柳素心见她垂着眉眼掩饰眼底来不及收回的低落情绪,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说实话,这次又为了什么离家出走?”
“那里不是我的家。”
“那回柳府呢?那永远都是你的家,为何不回去?”
“那这些年姑姑为何也不回去?”如烟正低头泡着茶,闻言骤然抬头,埋在心里的话语便忍不住冲了出口。
她不知,为何爹爹每次听到姑姑的名字便会一直沉默,为何柳府中的人对姑姑的事缄默不语。为何姑姑每次听闻她说柳府之时会眼露无奈。
或许当年的柳如烟多少知道些,只可惜,她不是当年的那个柳如烟。连周镜西都知道的事,她却丝毫不清楚,这让她心里难受。
柳素心愣愣地看着如烟,正在两人处于尴尬的沉默之中,柳素心突然清咳了起来,以杜鹃花手帕捂着口鼻痛苦的咳着,如烟身子一僵,终究还是放下手中的茶罐走过去为她轻轻的拍着后背。
“对不起姑姑,你不想说我以后都不会再问了。”
柳素心缓过一阵,抬头看向她,“烟儿,你这里……”柳素心说着,枯瘦苍白的手轻放在她还不显的肚子上,轻抚着,“有了他的孩子吧?”
如烟脸色瞬间惨白,又羞又惧,不知该如何应对,就怕在柳素心的脸上看到责备与厌恶的神情。
然而柳素心只是怜悯的看着她,“烟儿,有时候姑姑真羡慕你。”
见如烟不解,凄然一笑,“姑姑曾经,也有一个孩子。”柳素心完全陷入往日的回忆里,消瘦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不同往日的柔和,“是我与他的孩子……可惜,那孩子还是没能出生便夭折了,我从此也……”
柳素心话未完已哽咽,眼泪滚滚落下,安妈妈端着她的粥与药进来,见她许久不曾想起往事,此时伤感更是伤身,上前为她拭去眼泪,安慰道:“小姐,那都是陈年往事了,还提它做什么?这些年不都这样过来了?”
“姑姑,对不起,我又害你想起伤心的往事了。”
“与你无关,我只是压抑太久了……人在病痛中,总会变得脆弱。每日梦里,往事就像走马观花似的,都涌了出来。”
柳素心压抑许久的话,这般说了出来,心里舒坦不少。
“这半年来,我之所以不赞同你与商寒煜,皆因你俩的性子。他过于冷硬霸道,而你看似娴静其实也是倔强的,两个人在一起只会硬碰硬,最后会落过两败俱伤的下场,我不愿你步我的后尘。”
“姑姑,今日还是不要说他的事了。”
如烟接过安妈妈端来的粥,重新在她身旁坐下,就要喂她吃下,柳素心伸手来接,“我还没病弱到不能自理的地步,你们不用天天这般小心翼翼。我就问你,你天天如此逃避,究竟要逃避到何时?这几****一个口信也不捎过来,你们是否又吵架了?”
“我与他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明白,姑姑你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养好病,不要再忧心劳累操心我的事了。”
“不操心?我能不操心吗?若说你跟的是周家那孩子,我自然是不必操心的,镜西那孩子虽性子沉静了些,但自小对你就是极好的,家世背景与柳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姑……”
“姑姑……”
一个低沉的声音骤然插进来,让如烟的呼喊声一半卡在喉咙间,屋中的几人皆往厢房的窗外看去,只见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一身军绿军装,军帽不知落在了何处,头发有些凌乱,一脚跨过围墙,另外一只脚还横亘在爬山虎茂密的藤蔓上。
“咳咳……你来了!”
柳素心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方才又在如烟面前谈起周镜西,而商寒煜曾经为了如烟与周镜西大打出手,生生将人家一文弱书生给打进了医院。
哎,她这侄女就是不省心,找了个男人也是不省心的。她确实想操这最后的一份心,所以才这般苦口婆心,只可惜这苦口婆心某人听不进,倒是被不该听到的人给听了去。
尴尬的清咳几声,柳素心想就此揭过这事,但显然商寒煜可不这么想,三两下跳下一个高的围墙,利落地翻窗入屋,上前一步霸道的将如烟揽入怀中,冷眼似飞刀便往柳素心身上剐,似恨不得在她身上剐出上千个窟窿来。
“听闻姑姑身子不好,就该好生歇息修养才是,这不该操的心还是不要操太多,思虑过度有碍病体。”
这一进门火气就冲得厉害,安妈妈对他这般态度很是不满,正要帮柳素心骂人,然而如烟已先她一步,就着被抱着的姿势,手肘往后狠狠撞击在商寒煜的腹部,让他闷哼一声,痛得弯了腰。
“你这是什么态度?谋杀亲夫啊?”
如烟从他怀中脱身出来,见他似痛得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便有些内疚,正要上前询问,听得他那话,又羞红了脸,拿眼去瞪他。“我说你才是用什么态度与姑姑说话?”
“好了,别在我面前打情骂俏了,你们出去说话吧。”
“那姑姑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商寒煜对柳素心露出一个笑脸,对她的知情识趣表示满意,半搂半抱地带着如烟出了柳素心的厢房。
“喂,你做什么?放手啊!”
出了柳素心的厢房,如烟觉得靠在自己身上的身子越发的重了,好似对方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让她弯了腰,差点一个趔趄摔地上。
然而靠着她的商寒煜只从鼻间轻哼一声。
小薇在廊下站着,见状忙上前来帮忙搀扶,身上重量轻了不少,回头去看,见商寒煜一张脸满是汗水,眉峰紧皱。
“商寒煜,你这是怎么了?”
“血……血……”
小薇低呼出声,如烟疑惑地往站在右边的小薇抬起的手看去,只见白皙的指尖满是红艳艳的血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商寒煜的右腹,只见方才她手肘撞击处,已被染成了深绿色。
“商寒煜……”如烟低呼,扶着他的手紧了紧,另外一只手颤抖地伸出放在他鼻尖下,探得还有热气呼出,紧绷到嗓子眼的心松了下。
“呵呵呵……我没这么没用,这点伤死不了。”商寒煜轻笑两声,睁开的眼中带着戏谑。
如烟气得握拳擂了他胸口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戏弄我。”
“咳咳咳……”
商寒煜一阵急咳,牵动了伤口,痛得冷汗又直下。
如烟不敢再乱碰他,与小薇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弄到如烟的房中,小薇不待吩咐便马上跑去找住在柳公馆的大夫来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