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事情的细枝末节通过秦牧阳的想象在脑海中过电似得联系起来:“之前荆轮总是推辞晚上有事,今天心事重重的祁煌莫名其妙地带我来此,说明那个性感女郎必是荆轮无疑。天呐!”
秦牧阳为荆轮脑补了为何在此的剧情:高中毕业后,无学可上的荆轮由于生活所迫过早走上社会,利用自己的美貌和出众的身材在夜总会做起了侍酒女郎。天天面对形形色色的臭男人,难免对男人心生倦意,于是和远在西京、为她守身如玉的祁煌渐行渐远。一向风流洒脱的祁煌对此也措手不及,不明所以地三天两头回来望与荆轮重修旧好,但一切都徒劳无功。终于,祁煌从荆轮的反常表现中发现端倪,开始怀疑荆轮从事不光彩的行当,但谁又能忍心想象自己的女朋友是干这行的,于是纠结了、自责捕风捉影了。万般纠结的祁煌于是想到我了,拉着兄弟为他壮胆......
眼前一切经过这样一番推理是那么合情合理了,天衣无缝到残酷。
想到此,秦牧阳拉着祁煌向那个乌烟瘴气的卡座走去,欲当面质问那个脱胎换骨的荆轮。
在随时可能燃烧的燥烈舞池中,祁煌敷霜般黯然伤神如同一尊冰雕,他忧伤地看了秦牧阳一眼,嘴用力撅了一下似乎想表达什么,但在那震颤的音乐声中很快就被震颤稀释得无影无踪了。
祁煌无奈摊摊胳膊,示意秦牧阳与他出去说话。
从冰入火、从火归冰......
面对初春潮湿阴冷的天气以及心底的哀霜双重封冻,祁煌紧抱双臂、瑟瑟发抖,嘴里发出颤抖的嘟囔声:“我******难道连那个老皮都不如吗?她缺钱吗?跟着我会缺钱吗?”
秦牧阳拍拍祁煌的肩膀,安慰道:“可能,可能是距离吧。她也许不怀疑跟你在一起有幸福的未来,但她怀疑相思之苦是否能挨过距离的考验,怀疑漫步于时光中是否会迷路。怀疑你,同时也在怀疑她自己。”
“哎......”祁煌长吁一声,嘴中哈出的雾气散射了周遭霓虹灯的光芒,形成了一团五彩斑斓的祥云,在那处境出现祥云颇具讽刺意味:“才他娘的不到半年,彼此的信任就荡然无存了。哼,天长地久、海誓山盟都是个屁!还不如老子以前‘片叶不沾身’来得撇脱呢。”
秦牧阳递给祁煌一支烟,说:“好歹你出去了,有大把的时间和廉价的自由,够你重回放浪的。”
“也许我不适合动情,动情即伤。”祁煌说罢,便转身背向繁华霓虹,脚步凝重地走向背街黑暗中去。
秦牧阳正欲尾随离去,突然从猫头鹰夜总会里跑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毫不见外地将胳膊搭在门口一个黑衣保镖肩上,气喘吁吁但还是潇洒自如地冲背街的黑暗中喊道:“喂,怎么这么没礼貌!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就开溜啊。”
经女子这么一喊,周围的浪荡青年都朝秦祁二人投来羡煞中附有敌意的目光了,二人就像蟊贼行窃时被当街呵斥一样手足无措。
秦牧阳本想潇洒地抽口烟不想露怯,怎奈心中的胆怯以及潮寒的夜风引起的颤抖将手中的烟头抖落在地,只能无奈朝荆轮摊摊手。
祁煌显然也没有做好被荆轮发现的准备,左腿稍微迈了一步又愣在原地,随即躲在秦牧阳背后的阴影里。
荆轮持续她那女强人的姿态,朝秦牧阳背后的祁煌喊道:“喂,后面那人,怎么不声不吭呢。既然回来了,就......就来吻我呀。”
话音刚落,周围的红男绿女即刻爆发一阵轻佻的口哨声起哄。
秦牧阳努力保持镇定,好让自己的身体稳稳横在其间,借给祁煌一片让他心安的阴影,就像墨镜能带给浮肿眼圈自信一样。
不管怎么,效果达到了,秦牧阳虽然看不清祁煌的脸,但从他放荡不羁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找回自信了,他轻佻地问道:“吻你?怎么收费啊?哥们今儿可是光着出来的。”
周围一帮看热闹的好事者借机起哄道:“没钱换人,换人!”
荆轮苦笑一声,往嘴里塞了一粒口香糖,快速咀嚼了两下又吐了出来,朝祁煌喊道:“来吻我吧,for free。吻完,吻完我们就,就分手吧......”
虽不是失恋者,但想到以前自己分手时的情形,秦牧阳如此地感同身受,他用温热的眼神向祁煌投去安慰的目光,但祁煌躲在秦牧阳的阴影中,秦牧阳也看不清他脸上的酸甜苦辣,只是霓虹下祁煌投在地上的黑影在前后晃动着。
周围那帮看客一心只想消费廉价剧情,他们没人读得出或者懒得理会其中的沉重,不停舔着嘴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在持续了三四秒的尴尬沉寂后,祁煌终于撕掉黑暗披风走出阴影,扔掉夹在手中的烟缓步向荆轮走去。他自信满满,边走边从兜里顺出一根长条形口香糖,向剥香蕉一样夸张地剥去包装,并模仿荆轮刚才的架势快速咀嚼了两下,又吐出来。
走到荆轮面前时,昔日一对恋人对视数秒,然后一如既往的用那种狂吻的方式,目中无人地享受起来。
剧情真向着看客希望的方式发展了,看客却心生被剧透的厌恶,发出阵阵啧啧的鄙薄声。
做为兄弟,秦牧阳希望那时的时钟转得慢点,慢得容得下两人消费完最后的温存。但时间是无情的,不管悲伤或幸福,都是那么秉公刻板地滴滴答答着。
在历经一场不快不慢、酣畅淋漓的激吻后,荆轮突然将祁煌一把推开,说道:“说不要钱你就蹬鼻子上脸亲个没完了。好了,分手吧。我没有你那富贵人家的命,我只能自食其力。”
说罢,荆轮继续将祁煌往出推了一把,又推了一把,再推了一把,情绪失控了:“走,走吧!快走吧!”
祁煌转身的一瞬,眼角甩出一滴眼泪,他这么一个开朗外向的人一生只哭过两次,这次就是其中之一......
祁煌向黑暗中狂奔而去,身后留下的还是一片黑暗......
荆轮也精疲力尽了,没有气力撑起之前潇洒艳影,她躬着腰、双手扶膝,目送祁煌离去的方向,即便那方向是一纬度的黑暗。
秦牧阳紧跟着祁煌的身影,又一步三回头地不断回头张望。荆轮施加粉黛后确实美艳动人,无人不为之倾心。
那帮荷尔蒙溢出的夜店男,待祁煌腾出空位后便趁虚而入。一个青年卑贱地向荆轮躬身,扶着她的柔腰问道:“还能免费逮鱼儿吗?”
荆轮骂了一句脏话以示“禁渔”,她心里的“孤舟蓑笠翁”已走,哪还能“独钓寒江雪”!
男青年被骂娘了,自觉脸面挂不住,便挥拳揍向荆轮,荆轮也不躲闪,随即应声倒地。
男青年还不依不饶,正要继续追打倒地的荆轮,却被门口两个黑衣人拦住,男青年骂骂咧咧道:“看门狗,管你鸟事,滚开!”
黑衣人毕竟不比石狮子冷血,一腔热血冲出脑门,一记勾拳锁了青年喉,那青年便躺在湿漉漉的马路上如泥鳅般疼得打起滚来。
男青年的三五同伴见自己人被打,就气势汹汹围拢而来,与此同时从夜总会里又跳出一队闻讯而来的黑衣人,足足有二十来人。黑衣人在一个大块头的带领下,将那几个寻衅滋事的青年团团围住,然后一阵拳脚伺候。那个大块头竟是高三时名震一方的管浩炜。
这一切秦牧阳都看在眼里,眼见荆轮有炜爷庇护,他才继续往回跑了,可回头时,祁煌早已不见踪影......
祁煌不知何时回到了西京,至此在秦牧阳复读岁月中再也没回来探望过。
对于祁煌的失恋,秦牧阳倒替他庆幸:荆轮这样一个不自爱的女子如同病变的肿瘤,早发现早铲除,以免留着日后生不如死。
只是荆轮的那句“但我是自食其力”让人听后心情复杂,秦牧阳对她平增几分爱恨交加的复杂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