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震鹏神色匆匆地来了,大家便从回溯的意境中又脱离出来,不约而同地向姗姗来迟者张望,眼神中带着责备。
阮彬做为寿星更是激动地迎上去,抱住刘震鹏:“操,怎么这么慢!不过,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查霏刚起势你就赶到了。牛排是没了,不过,来来来,端上酒,边喝边一起听吧。”
说罢,阮彬递上斟满杯的红酒,并将刘震鹏安排到自己身边落座,也许是生日心情大好,看不出阮彬与刘震鹏之前斗嘴的间隙了。
秦牧阳也跟刘震鹏寒暄道:“呦,文史专家来得正好,仔细听听查霏口述历史,待那厮作古后呀,你可以帮他编篡个《查霏列传》什么的......”
“秦牧阳,你大爷!”刚从鬼门关上踉跄一步退回来的查霏可能对“作古”敏感得紧,生气红脸了,一涓鼻血从鼻孔中顺流而下:“老子才活过来,你又咒我死啊!操,又流了!”
眼看刚放过一次血的查霏被气得又放血了,秦牧阳心里不落忍,连连赔不是:“大侠,息怒。赶快把鼻血擦拭一下,要不太影响您做为一名剿匪英雄的伟岸形象了。你看,现在粉丝都来齐了,请继续讲述您的辉煌事迹吧。”
查霏看秦牧阳嬉皮笑脸、一脸奴样,如同重拳打在棉花上,心中虽憋屈,一时不知如何发泄,于是习惯性地擦了擦鼻血,又抄起高脚酒杯,干了一大口就当舒缓情绪了。
邵年见状,急忙伸手夺向查霏的酒杯,劝道:“查霏,人家喝红酒是活血化瘀,对身体好;你这伤口血痂痂还没凝好,喝这么多不是作死吗?快别喝了。”
可惜,紧拦慢拦还是晚了一步,查霏已一饮而尽,空留透明的红酒杯,满意地打了个嗝,说:“别打岔,嗯,我再讲五块钱的。书接上文......咦,刚讲哪了?都怪你们乱打岔。”
这时,寿星阮彬优秀的记忆力发挥用场了,学着刚才查霏的阵仗,煞有介事地模仿道:“‘当崔楠冷不丁从背后将我扑倒在地,刀尖刺破我腹部时,的确有一刻冰冷的刺痛感’......继续继续,哥几个好好听着,别乱打岔,谁再捣乱,罚酒三杯!”
在阮彬的提醒下,饭桌氛围立刻重回肃穆,趁着劲,查霏继续手舞足蹈地讲起了属于他自己的英雄故事:“当崔楠冷不丁从背后将我扑倒在地,刀尖刺破我腹部时,的确有一刻冰冷的刺痛感。但那种刺痛感没有持续过一秒,对,没有持续一秒就被恐惧感完全覆盖掉了,精神上的恐惧淹没了肉体上的痛苦!很难形容那种恐惧,那种看着自己温热的鲜血从伤口处咕咚咕咚涌出的恐惧感觉。想到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草草收场,仇恨、愤慨、遗憾、焦虑、恐惧、希望,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涌入大脑,千思万绪将我打昏,于是失去意识了。当意识恢复的时候,我发觉自己已置身于一间白色房间里,到处都是滴滴答答作响的奇怪机器。不知是否跟麻药有关,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头还是自己的:能眨眼、能张嘴和吞咽。可身子其余部分丝毫无从控制甚至感知,就这样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几天。后来,可能麻醉药劲过了,我突然能感知自己肉体的存在了,意识也能支配身体活动了,但随之而来的是也能感知伤口刺骨的疼痛以及浑身燥人的炙热,几乎每一次呼吸引起的腹部起伏,都能让我疼得咬牙切齿、哭爹喊娘。那段时间才是真正最难熬的时刻,生不如死......慢慢地,疼痛渐渐成为习惯,来去跟呼吸一样规律了。虽然还是疼,但不至于痛彻如初。后来,医生才告诉,我这轮八九点钟的太阳差点就陨落了,还是年轻,身体愈合力强。等病情稳定了,医生给我做完肾脏二次修复手术,我的烧才渐渐退却,身体才慢慢好起来。”
查霏讲完,现场听众因陷入沉思而形成一片沉寂的真空,好一阵子大家才缓过神来,用自己的眼光对事件着色了:有感慨生命脆弱如尘的,有感慨查霏大难不死的。
而当秦牧阳正要感慨兄弟情深之时,西餐厅光明几净的落地窗玻璃里,透射进一个熟悉的女孩身影--岳雨嫣来了......于是,他临时改变了感慨的主题,深情款款地颂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正当众人对秦牧阳牛头不对马嘴的感慨疑惑不解时,岳雨嫣已在同大家打起招呼了:“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们...你们正在聊什么呢?”
看见岳雨嫣出现,大家方才领悟秦牧阳的感慨,牛头就对得上马嘴了。
查霏满脸无奈道:“得,老子的鲜血还抵不过来晚的岳雨嫣,竟换不来秦牧阳只言片语的感悟......悲哉,悲哉......”
秦牧阳有些难为情,岳雨嫣也不好意思,她红着脸环视大家,表达来晚的歉意。当视线与秦牧阳交汇时,并没有秦牧阳预想的那样含情脉脉、欲语还休,只是蜻蜓点水、一掠而过罢了,就像在街上被路人索然无味地瞥了一眼。
“别站着了,快坐下吧。”阮彬颇为贴心地安排岳雨嫣坐到秦牧阳身旁专门预留的空位。
但出乎意料的是岳雨嫣淡淡婉拒了:“哎呀,挤到里面好麻烦。我吃过了,看样子你们也快吃完了。嗯,我就挨着荆轮坐吧。”说罢,她就拨开坐在外面的荆轮和刘震鹏,在他们之间腾出一个容身之地。
女生愿意跟女生邻座也无可厚非。
但岳雨嫣这个草率的选择在餐桌上还是升起一丝幽幽的尴尬气氛......
秦牧阳失落和茫然了,悻悻地端起酒杯狠嘬一口,心想:“本以为那次初吻,在岳雨嫣心中,我会和其他人有所不同,现在看来,我太高估我在她心中的地位了。”
青春还在燃烧......
在阮彬的带领下,大家又聊起了想报考的城市和大学。由于省会西京放在全国也算是学术重镇、大学林立,不必舟车劳顿跑到天涯海角,只要去省城就能实现出去闯荡的梦想了,又能兼顾恋乡情结,所以大多数人都想考到省城西京。
由于刚才岳雨嫣极其冷淡,秦牧阳被挫败感包裹得心慌胸闷了,对“无聊”话题心不在焉,根本融入不进去,不断不耐烦地变换着坐姿,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舒服的。
阮彬看出秦牧阳的异常,问:“咦,秦牧阳,大家都说想去的城市,你还没说呢?你高考后想去哪呢?”
在那个处地儿,秦牧阳只想安静平复自己心中的烦乱,不想侃侃而谈那看似还有些时日的选择,却被阮彬点将了,暗自琢磨着:“今晚,我的规划是跟岳雨嫣和好如初,虽然我们只是那么轻轻地拌了一下嘴,但看来后果很严重,我需要排除杂念聚焦于此,利用一切机会向她示好!”
想到此,秦牧阳豁出去了,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岳雨嫣的眼睛,含情脉脉地说:“我去哪完全取决于另一个人去哪,那个我爱的人。”
大家明白秦牧阳骚情的用意,均起哄说他是个痴情好男人。
岳雨嫣更是脸红的跟刚摘的西红柿一样,依旧我行我素的羞涩、被动着。
这次秦牧阳也不打算给她羞涩回避的空间,依旧盯着她,就像蹩脚的演员作揖向观众要掌声般,想从她嘴里得到某种预想的回应。
焦急等待令人尴尬烦躁,“文史专家”刘震鹏耐不住了,突然站起身来跟大家拱手作揖,道歉说跟家里只请了一会儿假,到点儿该回去了。
秦牧阳对刘震鹏在这个节骨眼儿没时没晌地打岔甚为恼火,不耐烦地呛道:“妈的,烂驴屎尿多。要滚赶快滚!”
可能是秦牧阳让刘震鹏当众下不来台了,刘震鹏带着愠怒瞪了秦牧阳一眼,就匆匆闪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