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串串不咸不淡的片汤话中,不知不觉已到饭点了。
大家整齐划一地抬腕,瞅了瞅电子表,又不约而同地抱怨道:“操,都八点半了!”
由于要装绅士,哥几个都在衣襟处别好餐布,望着桌上的牛排、沙拉、焦糖布丁、菜汤直流口水。
阮彬不时望望窗外,依旧不见一丝刘震鹏要来的迹象。
秦牧阳也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期盼着岳雨嫣的身影能映射在铺满温暖灯光的玻璃橱窗上。
荆轮望望四周,捂着嘴咯吱咯吱地笑着:“呦,一晚上都变绅士了,让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吃得消啊?”
颜战不知是饿了还是受到荆轮的挑逗,伸出舌头抿了抿嘴唇。
动作虽然很小,还是被祁煌识破了,他刚想骂出声来,却被阮彬瞥了一眼及时制止道:“冷静地做咱们的绅士,让颜战之流继续庸俗下去吧。”
祁煌只得作罢,小声嘀咕道:“狗改不了****。”
“咦,瞧你说的,我要是狗,那荆轮成啥了?”颜战不甘示弱反驳道。
“哎呀,别吵了,你们几个若真是绅士,难道忍心看着我这个弱女子饿成低血糖昏死过去吗?八点半都过了,咱们还要傻傻地将爽约之人奉为上宾继续等下去吗?可以开始了吧?”
阮彬看了一眼秦牧阳,像是在征求意见;秦牧阳不甘愿地点了点头,当是应允了。
于是阮彬捧起桌上的高脚酒杯,往里倒了一点可乐,站起来清清嗓子,宣布道:“好了哥几个,不等了,咱们开始吧。今天,非常感谢大家光临我的生日宴会,这也是我高考前最后一次过生日了,明年的生日还不知在哪过呢,更不知跟谁在一起过呢!”
“唉,过生日,你弄得这么伤感干嘛?”查霏盯着面前刚端上来的还滋滋作响的铁板牛排说道。
“你让我说完......”阮彬对查霏打断他的发言颇为不满:“平时你们都叫我软蛋,我做主的时候极少,但今天,我,老子过生日,今天老子最大,你们都得依着老子!”
众人见阮彬过生日长岁数也长脾气了,也便洗耳恭听起来。
“除去个别拖后腿的,咱们这帮从小玩到现在的兄弟今天都到了。我很高兴,也不知为何有些伤感。用放大镜聚焦阳光烧人家晾的内衣、用竿子捞人家家挂的香肠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高考,高考过后,咱们将各奔东西,还能再在一起像这样吹牛逼吗?我永远记得咱们在一起共同学习、共同瞎闹、共同抵御外侵的岁月。我,我这个软蛋,如果没有哥几个,可能早就被那帮怂痞子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这可能还是轻的,最关键的是惶惶不可终日的那种感觉,我还能学习好吗?如果说我阮彬今天还算是个好学生,那么......”
阮彬故意顿了一下,瞅了瞅在座的各位,然后接着说道:“那么完全归于我自己的努力。”
荆轮噗嗤笑出声来,颜战则皮笑肉不笑地骂了一句:“大爷的。”
“大家不要见外,我只是活跃一下尴尬的气氛。前一阵子我看见咱们几个互相多有埋怨,还真有些伤心。现在,看见大家能在我的号召下齐聚一堂,就欣慰了......怎么说着说着又骚情了。哎,也许我就是个骚情的人吧”,阮彬话锋一转道:“不骚情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
阮彬的话也是大家心里的话,兄弟们几人便齐声高呼道:“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
这时,查霏伸出手指竖在嘴上,示意大家轻声一点,保持住绅士做派。
秦牧阳说:“哎,查霏,你犯了教条主义、条条框框的错了。‘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多么古韵古香、含义深远、慷慨激昂、催人尿下的句子啊,但说无妨,但说无妨嘛。”
阮彬说:“好了,别又被你们扯远了。现在,我宣布:鄙人阮彬十八岁生日晚宴正式开始。今天后,我正式成人了。在这里,我希望大家对秦牧阳致以热烈的掌声,感谢他对本次晚宴两百元的友情赞助。”
那个年代,两百元是大部分高中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大家配合阮彬的致辞,掌声哗哗地响起了。
一旁的邵年怅然若失:“哎,不知不觉都满十八岁了,以后调戏妇女就要负法律责任了!遗憾,遗憾呀......”
查霏附和道:“热烈欢迎哥几个即将踏入社会了,期待着能为社会掀房揭瓦、纲常不古贡献一份微薄之力。”
颜战呛道:“呦,看来查霏在病床上也没闲着,潜心钻研起《康熙词典》了,语言运用已经如火纯青了。”
“怎么没酒啊,软蛋,你就准备喝可乐吗?”祁煌没有理会颜战的幽默反话,岔开话题说:“这样,在秦牧阳抛砖引玉的赞助下,我祁煌也为阮彬的生日晚宴赞助红酒两瓶,喝西餐就得吃红酒嘛......”
于是,祁煌帅气地打了一个响指,吩咐服务生打了两瓶红酒,并现场付了钱,将近四张毛爷爷呢!颜战吓得都打冷战了。
大家又给祁煌报以热烈的掌声。
祁煌示意大家安静,说:“今晚的主角是阮彬同学,你们要拍就给他拍吧。对了,你们三个就舔着脸白吃吗?没啥表示的?”
众人都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查霏、邵年、颜战。
还是查霏脸皮薄、性子急、沉不住气,在灼热的目光烘烤下,鼻血又如贴春联般挂在鼻子下了,不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不好意思地说:“我没祁公子、秦牧阳阔绰,我赞助一百吧。”说完,他期待地望着邵年,将“爱心”传递下去。
邵年磨磨唧唧半天,不情不愿地从兜里也凑出一把零钞,学着查霏的句式说:“我没祁公子、秦牧阳、查霏阔绰,我赞助五十吧!是多是少,表个心意。”
说完,邵年将头转向颜战,将“爱心”继续传递下去。
颜战由于家境贫寒,是出了名的守财奴,一到掏钱之时就丑态百出,大家便期待着看他笑话。只见他急促慌乱地摆弄着手上的刀叉,唯唯诺诺地说:“我没祁煌、秦牧阳、查霏、邵年阔绰,我用心赞助行吗?有钱捧钱场,没钱捧人场嘛......”
“哈哈哈,看来颜战铁公鸡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祁煌幸灾乐祸地说:“邵年就够抠门的了,没想到还是略逊你一筹啊,与你相比,邵年充其量也就算个木公鸡了!”
颜战幽幽回道:“有钱我也能大方;没钱只得任凭你说我是铁公鸡、木公鸡喽......”
红酒斟上了,大家也不拘泥于优雅的喝法,便举杯豪饮起来了。
一整块还烫嘴的牛排,大家切割完再送到肚里的用时平均在四分钟。
酒足饭饱、肚子不慌,更无邵年、查霏从自己盘中顺食之虞,大家又热闹开来了。
“哎,查霏,当时我们只顾着收拾眼前的敌人,没注意到你。说说你血洒战场、命悬一线的英雄事迹吧。”颜战提议道。
大家对“战斗英雄”被刺后的真实心理、生理感受也很感兴趣,因为不曾经历过也无胆经历,于是都起哄让查霏做英雄事迹报告。
查霏对大家的百般推崇自然是受用不已,他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挥舞着手中切牛排的刀子,如同希特勒的激情演讲一般:“当崔楠冷不丁从背后将我扑倒在地,刀尖刺破我腹部时,的确有一刻冰冷的刺痛感......”
正在大家随着查霏描述,身临其境想象着那可怕的血腥场景之时,阮斌突然喊道:“呦,我们的文史专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