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车颠簸了一下，后座几人随即被弹起来了，头重重地撞在车顶上了。
范伟紧挨着麻脸警察“坐”着，也许太过紧张、劳顿了，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坏了，惊慌失措地一声惨叫。
麻脸警察也被撞了头，本就一肚子火没处撒，看见范伟一个大小伙子居然鸡皮胆小到失声尖叫，啪得就是一个大耳巴子扇在范伟的脸上了，声音可清脆、响亮了，随即呵斥道：“啊个屁啊，刚才上车时怎么说的？忘了？忘了给你提醒一下，不准出声！现在记住没有？”
范伟只是连连点头，再不敢做声。秦牧阳紧挨着范伟，能感到他的身体在不住发颤，轻蔑地瞅了他一眼，心想：“匪首平日耀武扬威可威风了，原来也是个胆小怕事、外强中干的怂货！我方取得斗争胜利也是情理之中。”
范伟与秦牧阳目光对视了一下，但很快就避移开了，也许他也意识到自己丢人现眼了，轻声叹息了一下，然后低下头不再整出任何动静了。
车子终于驶进派出所的院落，已是夜晚但所里面灯火通明。几人路过走廊、审讯室时，看见横七竖八拷着哈气连天的吸毒者、浑身闪烁肉色的妓女以及脖子上都有纹身的地痞生生。派出所是一个辖区安污纳垢最集中的地方，可以说比监狱里还要乌烟瘴气：进监狱的人罪行已定，一颗心中之石怦然落地，再无侥幸之心了，只得好好改造、重新做人；进派出所的人大都罪行刚刚败露，余孽未消、邪气犹在，侥幸心理尚存，甚至一些常客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痞态，简直把派出所当做免费的旅店、食堂了。
单单路过，将一帮乌合之众印入眼帘就让秦牧阳等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了，如同匍匐在阴暗的下水道里看见身边穿梭的老鼠，秦牧阳突然间理解了，为什么每个派出所都要配置指导员做思想工作了，思想不过硬容易得神经病。
为了防止串供，几人被分散关押在不同的小房间。兄弟分开时，秦牧阳回首望去的最后一眼，看见邵年被叫进审讯室了，想必他是第一个接受审问的对象。其余人等也被分别引进其他三间房间了。
一进房间，秦牧阳立觉大事不妙，原来关押的房间不是单间，还有另一个人正双腿蜷曲地依靠在正对门的木板床上。那人看样子四十岁左右，蓬头垢面、穿着邋遢，正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
秦牧阳心揪缩在一起了，头皮上如有一群蚂蚁在爬，刚想回头哀求带他来的警察换个地方，那个警察已经决绝地把厚重的铁门关上了。
秦牧阳不愿多想，却还是不能自已的联想到电影电视剧中，新来的囚犯会被“老人”殴打、虐待的画面，顿时不寒而栗，他惊恐地靠在牢门上离门近点，好在发生不测的时候朝门外大声呼救，就不愿再往屋内挪进半步。
“老人”默不作声，上下不停地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可是越是不说话秦牧阳越觉得恐怖，双腿都瘫软了，身体不由自主地顺墙往下滑溜了，只是为了不引起那人的注意和鄙视，滑溜得尽可能缓慢。可低调都是徒劳的，那人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从秦牧阳身上移开过！“爸，妈，你们在哪啊？快救救我啊！”秦牧阳心里早已哭成泪人，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着。他咬紧牙关告诫自己千万不能露怯，越是胆小老实越可能被肆无忌惮地欺虐。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如一年那么难熬。
还好，那人会说话，他用嘶哑的嗓音问道：“碎娃儿，因为啷个进来的呀？”
秦牧阳心中默念：“不能露怯！不能露怯！”脑子飞快地搜索着在那个处境如何回答最合适。过了大概三秒，他脑里突然闪过周舟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你强它就弱！”心里立刻有些底了，他打定主意赌一把，也装出一副嘶哑的嗓音答道：“完球喽，老子杀人了，再也出不去喽，怕要挨枪子喽！”
那人明显惊愕了，眼神又在秦牧阳身体二次游离了一遍，最终定在秦牧阳的袖口位置，秦牧阳偷偷瞄了自己的手，原来刚才帮查霏止血堵伤口时，袖子、手上沾满血迹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希望我能镇住他！”
于是秦牧阳趁热打铁、主动出击：“你呢老东西？犯什么事了？”
那人惭愧地低下头了，半天嘴里挤出两个字：“盗窃。”
秦牧阳心中如放起鞭炮暗自庆祝了。电影里交代的明白，强奸犯和盗窃犯，即便在罪犯里都是遭人唾弃和鄙视的下三滥。由此秦牧阳快速分析出了两个结论：第一，那人能说自己是因为盗窃进来的，平时肯定是没怎么看过电影的，加之他鄙陋的穿着不难判断，是个刚从山里出来不久的农民；第二，他平日应该是老实巴交的人，由于生活所迫、一时糊涂才犯了错，并且应该是初犯。
想明白了，秦牧阳便安安稳稳地盘腿坐下，警戒消除了。发生的事太多了，他趁机深呼吸几下，舒缓自己紧张的情绪。闲来无事，秦牧阳闭目养神，将惊心动魄的一天经历又重头到尾捋了一遍，假设着警察可能的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一个警察探进一个脑袋喊道：“秦牧阳，出来！”
秦牧阳跟着那个警察通过了两道铁门后，来到了一间密闭的房间里。
屋内烟雾缭绕，烟味混杂着茶叶味将秦牧阳疲劳的眼睛熏得酸涩酸涩的，流下眼泪了。
一个警长模样的中年男子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警察坐在秦牧阳正对面的桌子后，审讯桌上摆着一盏刺眼的台灯。
年轻的警察应该是记录口供的，提笔端坐着将秦牧阳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年长的警官则是一脸疲态，只顾低头抽烟，看都没看秦牧阳一眼。
年轻的警察示意秦牧阳坐在正对着他们的一张椅子上，秦牧阳接令，将疲惫的身体安放在那张椅子里，好让放松的身体为脑子飞快地运转腾出气力，虽然那张椅子是木头的，坐着着实硌屁股。
这时中年警官终于抬起头了，瞟了一眼秦牧阳。借此机会秦牧阳也看到那个中年警官的模样了，心中顿时一惊：“啊，怎么这么眼熟，好像是......好像是同桌陈紫仪的爹！对，就是他，上次家长会上见过他。”
秦牧阳顿觉自己像打入敌人内部的孤胆英雄与同志接上头了，心中有着有落了，不由自主地叫了声：“陈叔叔，是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