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秦牧阳和阮彬就赶回了公司,抓紧研究标底。
最后经过估算,这个项目前期的采购需花费八百多万,将人工费用考虑进去,成本不到一千万,那么毛利润将近五百万。虽然公司现有的流动资金大概只有六百万,但在这么好的机会下,秦牧阳准备将久睡银行的公司资金“倾巢而出”,并拿出自己积蓄垫付两百万,凑齐这个项目前期的启动资金。
商议后,兄弟二人分头行动。阮彬负责到南方的林场采购所需的树种,秦牧阳则在后方准备筹款、汇钱以及制作标书。
四天后,阮彬回来了,拿着一份份采购合同意向书放在了秦牧阳面前庄重地说:“妈的,这几天累死我了,我是一家一家谈啊,第一次买东西的爷还这么着急费劲,瞧,就这几张破纸把咱七百万花出去了。”
这几天,秦牧阳配合着阮彬给选定的供货商打款,知道订货签合同是要交订金的,况且是第一次跟人家合作要货就要的这么急,互相都不太信任,人家规定的订金比例都在整个订单的百分之五十呢,时间紧,也没时间好好压压价。
不过还好,这些鸡毛蒜皮的尾差跟整个工程完结后的利润相比不值一提,一切就绪,只欠东风了。
五天后,秦牧阳和阮彬如约又一次回到金川,当路过金川大桥,从车上再次看到滨江大道时,竟产生一丝归属感:“这巨大华丽的家乡画布上,也要被我们浓墨重彩几笔了!”
这次,二人还是与瘦坨坨在金海大酒店的江景包间内见面,当瘦坨坨看见二人订单合同时,露出满意的笑容,于是吩咐左右大排筵宴,一道道荤腥大菜纷纷上桌,白酒也跟喝啤酒似得整箱整箱搬进来。
一切准备就绪,瘦坨坨笑嘻嘻地凑上前来说:“秦总,一切都已妥当,只等后天走形式了,等中标后咱们就可以正式签订合同了。明天没什么安排吧?今晚咱就好好喝他几盅。”
秦牧阳还是有点不放心,说:“李总,你看我们该准备的都已准备了,钱也已经投了。能不能先签个合作备忘录之类的,让我们能安心地把今晚的酒喝进肚啊?”
“哈哈,秦总果然细致。看来今晚不签个备忘录你是喝不下去我的好酒了。好吧,反正我也是诚心实意要把项目给你做的,而且秦总这方面确实也已经将所需树种提前采购,备忘录那就签呗。不知你可拟好带来?”
“那是必须的,呵呵。”秦牧阳朝阮彬使了个眼色,阮彬便从手提包里拿出了琢磨一个晚上才拟好的备忘录,摆在了桌前。
这个备忘录约定,秦牧阳事先垫付所需树种并根据采购树种的合同在竞标时享有优先权,否则甲方就得赔偿垫付款项。
秦牧阳知道,这个备忘录已经涉嫌违规招标,算是违法无效的。但钱已经付出去,必须要有些限制才行,大不了鱼死网破吃官司。瘦坨坨这么大的公司,若到时真反悔,那也得掂量掂量名声扫地和违规招标的后果。
瘦坨坨扫了几眼,竟没提出什么像样的异议,爽快地在上面签了字递还给秦牧阳,说:“怎么样?现在可以开始喝酒了吧?”
堵在心口最后的那么一点迟疑也解开了,那纸合同像是吸收了满桌荤菜的精华,行文方寸间也弥撒着铜臭荤腥。秦牧阳高兴地说:“跟李总这么敞亮的人合作真是我的荣幸。喝,喝,来李总,我先敬你一杯酒,希望李总事业蒸蒸日上。”说罢,秦牧阳便一饮而尽。
接下来,出于礼数,阮彬也端起酒杯,腼腆地给瘦坨坨敬酒。
瘦坨坨看样子酒量了得,来者不拒、统统喝干,且脸上镇定自若,丝毫没有一般人喝白酒时那或多或少的痛苦扭曲表情。秦牧阳估摸着,恐怕他和阮彬加起来都不是对手呢,况且瘦坨坨那帮随行人员也必是喝酒的好手。
但秦牧阳心里高兴,只要能赚到这一笔大钱,也就豁出去胃、豁出去肝、豁出去五脏六腑了。于是酒桌上便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起来,人们说话的声音也因酒精的教唆大起来了。
不知过了几圈,瘦坨坨突然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周围把酒言欢的手下立马安静下来,注视着他们的李总。
“兄弟们,今天能与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秦牧阳秦总展开第一次合作,我很高兴。听说秦总上大学学得也是文学方面的,几杯酒下肚我突然诗兴大发,请容我即兴吟上一吟,也请秦总不吝赐教:
寒窗苦读十二载,顽皮任性未科举。
饮恨未走读书路,风餐露宿又十年。
天道酬勤降大任,桶桶金沙照人生。
君子十年终不晚,迪江两畔美金川。”
诗毕,众人齐声叫好,秦牧阳更将深藏的谄媚技能拿将出来:“听完李总的诗我心潮澎拜,斗胆附庸风雅地评上一评,嗯......酒逢知己,七分酿成江枫渔火,三分啸成剑气豪肠,李总秀口一吐,便是半个金川。”
众人又是齐声叫好了,可秦牧阳心里颇不以为然,如此评价枉赠瘦坨坨那韵律不齐、行文萎靡的诗句甚是不甘。但他感谢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同音字,为了寻回文化层次上的制高点,秦牧阳暗自在心里把评价中的几字偷梁换柱,将剑气的“剑”换成“贱”,将秀口的“秀”换成“锈”,俨然高高在上的智者之态。
以诗助兴,瘦坨坨众等自知再以文会友那是自取其辱,便又是一阵狂轰滥炸地敬酒攻势。
秦牧阳自知酒量不济,再这样下去定会蹿溜到桌下不省人事,于是不得不将瘦坨坨一干小弟所敬之酒偷偷含在口里,趁其不备,借擦嘴之际吐在餐巾上,才得以勉强保存实力。
瘦坨坨也好像喝开了,拉着前去敬酒的阮彬的手,凑在阮彬耳边窃窃私语着什么。阮彬听闻后便面红耳赤犹如一个即将行房的处女呢,秦牧阳知道那脸上的潮红不单单是酒精的作用,一脸难言的苦红色从阮彬酒烧的潮红中渗漏出来。
出于好奇,秦牧阳假借回敬瘦坨坨旁边手下的机会窃听到了几句只言片语,仿佛他在嘲笑阮彬稀松的、周边包围中心的头发是因为男性荷尔蒙分泌过多造成的,并询问阮彬身上的体毛是否还像以前那么浓密。
这无聊的话题让秦牧阳心揪得疼:“原来瘦坨坨并没有忘却那段难以言表的过往,那过往对于阮彬是陈酿的耻辱,对于我是难以释怀的自责,但对于瘦坨坨却是可炫耀一辈子的战功伟绩。原来,时间荏苒,瘦坨坨的人性却遁于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