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闫嬷嬷直是没招儿。若这傻小子是她儿子,她定会走过去揪着他的耳朵训斥一顿:“傻笑什么?以为人家是关心你哪?人家生气了你知不知道?”
然而凤子烨不是她儿子,她倒没那个立场。除了撇嘴,也做不了别的。
傻也有傻的好,没见池小姐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别的都不怕,就怕淑女不同君子说话。只要肯说话,想说话,别的一切都好办。
秋云凌的院子离这边并不远,不多时便被人抬着来了。
四五个下人抬着一把椅子走进来,椅子上坐着一道绛色身影,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握着书卷,眉头拧得紧紧的,嘴里叨念着什么。
“秋公子到了。”来到门口,下人们才把椅子连人一起放下来。
被放下地的秋云凌,对周围似是无察无觉,仍然握着书卷,口里低声叨念着。
“秋公子!”闫嬷嬷走过去叫道。
秋云凌闻若未闻,眉头皱得紧紧的,仿佛遇到了极难解的题,忽然撑着扶手站了起来,一手负在身后,一手仍握着书卷,低头走来走去。
闫嬷嬷只好又叫了一声:“秋公子!”
站在院子里的下人,也跟着一齐叫起来:“秋公子!”
“又怎么了?”终于被叫回神的秋云凌,拧眉不悦:“不是说我读书的时候别打扰我吗?”
“公子的手臂又流血了,想是伤口破开了,故此请秋公子给看一下。”闫嬷嬷说道。
秋云凌一顿,脸上闪过一抹不耐烦,把书卷往怀里一塞,抿着嘴往屋里走去。
“怎么又流血了?不是结痂了吗?”走进屋里,目光落在凤子烨的手臂上,秋云凌皱了皱眉。
秦王府有些特殊,并没有养太医或大夫什么的,但凡府里有人生了病,就全靠秋云凌了。
秋云凌深知其中缘故,很不耐烦地撸起凤子烨的袖子,修长的手指粗鲁地扯开纱布,查看起来。
“没什么事,就是伤口裂开了。”看了一眼,秋云凌又把纱布给凤子烨裹上了:“别再动了,你这个月流血够多了,再流血你吃不消。”
随便给凤子烨系了个结,便甩手往外走去,又坐回到他的椅子上,抬眼看了一圈:“愣着干什么?把我抬回去!”
下人们忙应声上前,又扛起椅子。
秋云凌又把怀里的书掏出来,一手扶额,一手捏书卷,拧眉看了起来。
池玉菡已经惊呆了,她只知道秋云凌是个有些怪脾气的人,又因他生得阴柔俊美,便当他是个极讲究又不好相处的人。却没料到,他竟然有这样的一面。
“嬷嬷,他给我系得太紧了,疼。”这时,凤子烨撅着嘴走到闫嬷嬷身边,把手臂伸过去道。
闫嬷嬷白他一眼:“等着。”
秋云凌懒得很,也不重新给凤子烨换纱布,直接就系上了,哪里能行?闫嬷嬷已经叫下人去拿纱布和伤药了,只等着拿回来就重新给他包扎。
好在下人的腿脚快,不多会儿便拿回来了。闫嬷嬷解开凤子烨手上的纱布,重新给他上药包扎。梅氏见她一个人不方便,便走过去帮忙。
“菡儿,你别看。”凤子烨从两人中间探出头来,朝站在不远处的池玉菡说道。
池玉菡何时要看他了?闻言低下头,转身走到外面。
“嬷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凤子烨见池玉菡看也不看他一眼,扭身就往外走去,愣了一下,仰头看向闫嬷嬷问道。
闫嬷嬷心说,你不叫人看,人家便不看,怎能说人家生气了?然而人家姑娘的亲娘就站在一旁,她不好说什么,便只低头给他上药。
倒是梅氏,笑了一声:“菡儿不是小气的人,公子多虑了。”
梅氏并不是秦王府的下人,因此凤子烨不许她唤他王爷,便同董妈妈、闫嬷嬷她们一样,唤他公子。梅氏一开始还有些心怯,但这些日子在秦王府住着,凤子烨三天两头跑过来嘘寒问暖,她倒也心宽了,一声“公子”叫得十分自然。
“我只是不想她吓到。”凤子烨说着,又探头往外瞧了一眼。
这么狰狞的伤口,怎么能叫她看见呢?万一吓坏她,晚上做噩梦怎么办?
梅氏便十分好笑,摇了摇头,与闫嬷嬷一样,不再开口。
包扎完,凤子烨便又活蹦乱跳的,跑出门来到池玉菡身边,漆黑明亮的眼睛看着她:“菡儿,我带你去花园玩?”
花园里种满了蒲公英,一坛一坛的,全都是毛绒绒的白色小团团,被风一吹,便摇摇摆摆,好看极了。
“不了。”池玉菡摇摇头:“谢王爷美意,但我更想在这同我娘说说话。”
凤子烨有些失望,但也不放弃,又说道:“那你们说完了,我再带你去。”
池玉菡不置可否,转身往屋里去了。
凤子烨想跟进去,被走出来的闫嬷嬷瞪了一眼,便顿住了脚步。想了想,叫下人搬了只凳子,坐在凳子上,托腮看着里面。
“娘,咱们里面说。”余光瞥见凤子烨蹲坐在门外,直勾勾往里看进来,池玉菡低头扯着梅氏往里面走。
梅氏往外看了一眼,不由得笑了笑,反扯着她往外走:“娘在花月楼的时候,日日住在没窗户的小屋子里,可是住够了。走,咱们到外面说话,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