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的晌午，聂光明坐在已经收拾妥当的床铺上，长久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仿佛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
良久，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不管接下来是好是坏，总算能脱离这个狭小的囚笼了。”
在房间里四下环顾，很多生活用品都是薛雷买来然后拖人送进来的，只要能用的聂光明都收拾了起来，现在条件不比以前，能节省一点是一点。
至于许采珊说的公家的财务，聂光明也都打扫地干干净净并收拾整齐，他可不想给那个刻薄的女人留下任何口实。
房间里连个时钟都没有，聂光明只能凭肚子的饥饿程度来判断，大概已经十一点了，往常这个时候会有人来送饭，不过今天他马上就要搬家了，也不知道这顿饭还能不能吃上。
正在他胡思乱想时，走廊上传来熟悉的走路声，聂光明知道来的是许采珊，立刻偏过头去，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看向房间内空荡的墙壁。
吱呀一声，许采珊看到聂光明跟她赌气的样子，嘴角微微上翘。
“咳咳。”
听到她的咳嗽声，聂光明这才假装刚知道她进来的模样，随意地向她撇了一眼，不过也并没有说话。
“小聂同学，你的时候到了，跟我走吧。”
许采珊故意用非常有歧义的言辞来刺激对方，脸上满是促狭的笑意。
“哈，这是要送我上刑场吗？许科长。”聂光明站了起来，把要携带的行礼提在手上，接腔道。
“哪能呢，我带你去的可是个好地方，那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在燕京可是一处难得的世外桃源，平常人花多少钱也别想去呢。”
许采珊做出一副憧憬向往的模样，说到最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聂光明见她颇有幸灾乐祸的架势，不忿地道：“许科长，能麻烦你别表演的这么夸张可以吗？脸上的粉噗啦噗啦的往下掉，我这刚扫的地。”
许采珊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任何女人都不能接受别人对她的相貌出言不善，更何况说得还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不好意思，本小姐从来不化浓妆。”
“呦，你的脸跟脖子都不是一个色儿了，这还是淡妆，要是换成浓妆的话，你不得找袋面粉倒在头上啊！”
聂光明瞪大了眼睛，姿态夸张地道。
许采珊顿时恨得牙痒痒，跺了跺脚道：“但愿过段时候，你还有跟我耍贫嘴的心思。”
“呵，虽然我不是MC子龙，但是有首刀山火海也想送给你。”聂光明调笑道。
许采珊立马作出了恶心想吐的模样，“别废话了，快走吧，车等着呢。”
聂光明手中提着行李一边笑着一边从她身边走过。
“刀，怒斩雪翼雕。”
“山，豪迈冲云霄。”
“火，翻腾在燃烧。”
走廊里回荡着聂光明那不成曲调的哼唱声，许采珊跟在身后脸色发白，脚步踉跄着，磨磨蹭蹭地与他保持着十米开外的距离。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哼到得意处，聂光明摇头晃脑地给自己配起了银月，许采珊立马转过头去捂着脸不忍再看。
聂光明回头撇了一眼，嘴角挂起了得意的笑容。
跟我斗，你还早着呢！
不过这种得意没有维持的了多久，一楼的大厅处，薛雷带着几个人已经等在了哪里，聂光明一见之下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小师弟，多日不见，你还好吧。”
薛雷状似关切地迎了上来，不过聂光明能感觉地道，他的话语并非发自内心，只是种场面上的客套和做作。
“大师兄，让你惦记了，我这几天一直生活得不错，吃的好睡得好，说不定比来得时候还要胖了呢。”
聂光明脸上堆起了虚假的笑意，与他握了握手。
“那就好，你也知道我工作的性质特殊，没能照料到你，实在……”
“大师兄，我能够理解的。”
聂光明作宽慰状，语气和缓地道。
“你不怪我就好，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薛雷哀叹道。
许采珊在一旁看两人故作姿态的模样，轻轻哼了一声。
明明互相间的关系生分的很，而且像是隔着什么东西似的，却偏要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实在让人看了难受。
“大师兄，今天也是你来送我过去的吗？”
聂光明岔开了话题，他不知道薛雷心中是怎样想的，反正他不想再继续假装下去。
“是啊，我特意跟上头提了提，把这个活儿接了过来，路上该说的我都跟你说说，也算是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那谢谢你了。”聂光明实际上半点感谢他的心思都没有，鬼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眼前的薛雷，已经不是在齐东市武林叱咤风云，失手打死人的愣头青了。现在的他，更像是个混迹职场，一肚子弯弯绕绕的老油条，说出来的话能有五分可信就谢天谢地了。
薛雷与他说了会儿话，这才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许采珊：“对不起了许科长，我们师兄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一说话就耽误了时间。”
“没什么，我知道你们俩有同门之情，叙叙旧也是应该的。”许采珊一本正经的道。
抬手看了下手腕上精致的女士手表，她开口道：“时间不早了，我去跟保卫打声招呼，你们这就出发吧。”
“好的。”薛雷点了点头，伸手要去拿聂光明的行李。
“我自己来就好了。”聂光明笑了笑：“我也是练武之人，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啊。”
薛雷也没有在意，冲着跟在身边的几个手下打了个眼色，于是一行人鱼贯而出。
再次看到头顶刺目的阳光时，聂光明伸手遮在眼眶上，忽然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就连空气中都似乎充斥着某种清新的味道。
视线所及之处，能看到此处的绿化工作做的十分不错，即使在深冬时节，依旧能看到不少常绿的苗木，给单调枯燥的景色，添上了几分鲜活的色彩。
如果能够自己选择的话，他真的想随意地在这里走走看看，只当是散散步也好，他已经有太多天没有在室外活动过了。
“小师弟，我们走吧。”
薛雷见他出了大楼以后就站在那里不动，担心他心里又起了逃离的心思，毕竟连十几层楼他都能找到办法脱逃而出，说不定还真的能给他看出点门道来。
“哦。”
聂光明淡淡地应了声，跟在他的身后上了一辆白色的依维柯商务车。
“小师弟，你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吗？”
薛雷的位子就在聂光明的前面，车子开出去没多远，他就回过头来主动跟聂光明搭起了话。
“听许采珊说过一言半语的，好像是什么异能者的安置点，具体的情形我就不知道了。”聂光明如实回答道。
薛雷点了点头，“她这样说也没错。”
“哦？难道里面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薛雷呵呵一笑，“我们内部都管那里叫养老院的。”
“养老院？”
聂光明咀嚼着这个词汇，总觉得听起来有点不舒服。
“是啊，你还不明白我们对于新发现异能者的管理机制吧？”
薛雷没有隐瞒的意思，把里面的细节向他娓娓道来。
“处理超自然事件是我们国安局职责的其中一项，与其他部门不同，我们在国安局里也是自成体系的，只是挂靠在国安局的名义之下，免得引起他人不必要的揣测。”
“基本是每个省市都有我们派驻的人员，负责处理那些常人所无法理解，也没办法解决的事情，而其中大部分，都是由未经发现的异能者造成的。”
“对于这种新发现的异能者，一般都会层层上报到燕京总局这里，然后有专人负责接触，对他的能力进行评测，最后做出相应的处置。”
聂光明立刻问道：“那我这样的呢？我的能力算不上很强大，也没做出过危害社会的事情。”
薛雷心中暗道，你要是真的危害社会了，恐怕早就被人家发现了，哪里用得着惹出后面这些事情来。
“你的评价表我看了，许采珊可能是带了些个人感情／色彩在里面，对你的评级有点低。”
薛雷略一沉吟／道：“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这份表格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有些异能者被发现后，他们的能力没有太大的实用价值，却又会对外界社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和冲击，所以局里专门设了这么个地方，来安置这部分人。”
薛雷没有说出口的是，本来以他的能力，是绝对会被吸纳成其中一员的，不过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现在只能陪着那些没什么用的废物，在养老院里每天无所事事的晒太阳了。
“哦。”
聂光明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脑海里终于与即将要去的地方有了清晰的了解。
“我要在那里呆多久？”
“这个……”
薛雷为难起来，半响后如恍然大悟般道：“等到委托结束，你当然就可以离开了，想去哪里都可以。”
“委托结束吗？”
聂光明喃喃地念着，他有种预感，也许姐姐三年五载都不会再出现。
如果真的那样，说不定真的要在里面养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