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同在京中,可从打算动身回年府,到真正回来也相隔数月。伊郎虽然体谅我思念家人,无奈种种繁琐事物缠身,再加上朝局紧张,一拖再拖,所以终于成行的这一日已经是入冬十分。天气已经很凉了。
年府的一切并无太大变化。只是现如今老太太去了,府内一应事物也就只看父亲的意思而已。
府中的上下打点外头靠二哥哥府内则是二哥哥的夫人惠姐姐两人共同打理。他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不过看这情形二哥哥倒是格外疼爱汐妹妹的儿子。
二哥哥为那孩子取名年赫威,自己的儿子名字到更加内敛些年赫斌。
让我最没想到的就是若妹妹了,不曾想她竟仍旧待字闺中,在年府看到若妹妹的时候我简直大吃一惊。
算起来若妹妹的年纪当真不小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锦哥哥而一直不嫁。假若真是因为此事,当真是我莫大的罪过了。
可此番回来,我却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在身,且又不容我在年府多留,所以一时三刻倒是顾不上若妹妹,只尽快的散了众人,只留下父亲一人,与他单独深谈。
父亲,在我的心中是一个极为陌生的人。莫说我成长的时刻他几乎从未陪伴在我身边,只说入年府之后,我几乎也从未与他当面交谈过。
所以我对于这个父亲,除了最初的恨,再有的便只是陌生。
但此番相见,他却是比我印象当中老了许多。头发斑白,背也更陀了几分。或许是因为已经告老闲赋的原因,整个人都看着没有精神。
或许是因为毫无感情的缘故,或许是我心中实在压抑这太多的念头,所以只等众人都散去之后,我拿出那半块玉佩,便开始单刀直入的问:“这半块玉佩您可识得?”
“这?”父亲显然有些吃惊,长大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您总不该说不认的吧?”
“认得,这半块玉佩我找了许久,原来你的母亲还是留给了你。”
“不错,母亲留此物给我,无非是想让我凭借此物寻找我的哥哥罢了。”我其实并无十分的把握,但我知道无论如何这物件必定是与哥哥有关的。
父亲听到我这话更加吃惊,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我的儿,你都知道了?”
“有些事情是知道的,所以才会专门回来问一问父亲。”
父亲此刻已经是脸色惨白,沉默许久才说:“我以为这件尘封旧事,会一直被我带到棺材里也就算完了。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父亲这样坦白,我却不知道应当从何问起了,关于母亲的,关于我的这许多的疑问,我又很怕会听到父亲说出与我想的一样的答案来。到了这个时候,我又很怕面对这个现实。
所以我只得先挑旁的问:“我的哥哥,他现在何处?”
“他很好。”
“我是问你他在何处?”
“既然你已经知道你这个哥哥的存在,那么你就应该知道他是谁的儿子,现如今朝局混乱,原谅我为了保护这孩子,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他真实的身份,当然更加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他在何处。”
“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从未把他送进宫,从未让他与他的亲身父亲相认啦?”
“孩子,你应当知道这件事情比登天还难,稍有差池,便是株连九族的罪,为父做不到。”
“那么为何你要欺骗母亲,你不仅欺骗了她这件事,你还欺骗了她的感情,欺骗她,她,我就是你这场阴谋的产物是吗?”
父亲听到我这样问他,早已经老泪纵横。“孩子,我不知道你的母亲跟你说了什么,或者给你留下了什么,但你要相信我,我从未想过存心欺骗她,我爱她,爱她的一切,我只不过想让她过的更轻松一些罢了。”
看着父亲的样子,听着父亲的这几句话,我心如刀绞。原来,我一直以为母亲是那个等了一辈子的人,到如今再看,原来是父亲等了母亲一生,甚至到母亲去世,父亲都不曾得到她的真心。
“孩子,那个时候,你的母亲近乎癫狂。她为了找到那个人,做了许多事情,我看着她当时的样子实在心疼,所以才会应承下这件事,安慰她说我会替她慢慢的打探这件事。也因为这样,她才愿意安心的呆在房中待产,所以你口中的那个哥哥才会平安的来到这个世上。”
“依你这样说,母亲却是应该感谢你是吗?你可知道吗?就是因为你,才耽误了母亲一生,是你,是你害了她,害得她不能与她爱的人相认,害得她违背自己的意志有了我。这一切都是一个错误,我也是一个错误。”
父亲见我如此激动,再次低下沉重的头,他既不解释,更不反驳,只听我发泄。只等我把话说完,只看着我把眼泪流干,过许久,才继续说:“我知道,是我害了她,耽误了她。可我是爱她的,我更是爱你的。或许你会因为我从不曾接你入年府而恨我,可是你知道吗?并非我不想,是你的母亲不让我这么做。”
“如此说来,让我代替汐妹妹参加选秀,也是母亲的意思吗?”
前一刻我还在可怜眼前的这位父亲,可听到他以爱的名义,绑架我,绑架母亲,更将所有的错误都推到一个已亡人的身上的时候,我顿时看不起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确是一个敢做不敢认的小人。
幸亏我那天真的母亲在信中,还一句一个恩人的叫他,而他呢?他却已一个爱她为借口,任意妄为。
“这,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为父实在没有办法。”
我忍不住一声冷笑。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已经完全没有在谈下去的必要了。
所有事情已经在明白不过,一切同我想的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眼前的这个人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无耻。
他不仅仅欺骗了母亲,抢走了母亲的孩子,将母亲丢在那里一生不管不问,甚至打算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这样一个可怜女人的身上。
他既不告诉我哥哥究竟是谁,还妄图抹黑母亲来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在乎我,以此蒙骗我,好让我仍旧为了年府的荣耀,为了他的儿子,去奔波,去卖命。
或许我把事情想的太过残酷,把人性想的太过无耻,可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呢?
无可否认,这个人用他及其强大的欺骗能力,骗了母亲一生,她一生都以为哥哥已经与他的父亲相认,她一生都以为这个人只为了她好,她一生都不曾让我恨这个人,她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终究没能找到皇上。
“我的儿,你听为父跟你说,许多事情过去太久,牵扯太多,你或许一时之间不能了解明白,但请你不要只听你母亲的一面之词,她从未为我考虑过,所以并不知道我的难处,但无论如何,你要知道,我很在乎你,我的孩子。”
我义无反顾的冲出来,留下他瘫在原地絮絮叨叨,只听他到那一句一面之词的时候,我就心生厌烦,他永远不会不会知道母亲至死还在说他的好。
我本想即刻回王府,可听到他后面的那些话,我又实在不忍心让母亲一个人留在此处。
所以我几乎是做出了生平最荒唐最大胆的事情,我直接闯进年府供奉祖先牌位的祠堂,拿起母亲的牌位,冲出年府大门,完全不顾周围多少人的阻止,更不理周围多少人的言语劝解,坐上轿子,远离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