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扉页,上面写着“没有牺牲就没有获得,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必须付出相等的代价,这就是……”
将书扔到一边,并非书不好,而是我由衷的讨厌“牺牲”这个词被四处滥用,于是只好翻起了另外一本,第二百三十页第三段第四行写着:
讨厌你这种人,不想伤害别人却伤害着自己,从不考虑伤害自己就等于伤害了那些将你视为重要地存在的人。我喜欢这一句话,于是继续看了下去,趴在河边的长椅上。
河边并排着一群钓鱼的老人,这本是稀松平常的风景,近日却因为一个少年静默地伫立在一个老人身后而惹来了许多人的视线。老人们不时会玩笑着少年,少年只是浅浅的笑着,就望着被风吹起波澜的河面,不知在想什么。次日,阳光和煦,微风徐徐。我背上装满了零食和书的包来到河边,继续趴在那张长椅上,一边看书一边囫囵的吃着零食,不时的对书里的某些情节对话嗤鼻,或是直接将书扔到一边,翻起另外一本。
常来这条河边的人,对于不时自言自语、或是大吼着砸书的我早已司空见惯,露出宽怀宠溺的微笑的他们,或者继续手中之事,或者离开这里去向别处。偶尔会有人戏言几句,我头也不抬的抓起包里的零食向他们砸去。日久天长,我们早已成为配合极为默契的投手和接手。他们接住零食,满是岁月痕迹的脸溢出的微笑,是任何零食的味道都无法比拟的。
“哟,又在嚷嚷了阿!书里的哪一位惹着你了?”
“绝对是书里的人说错话了,惹得小公主生气了。还记得上一次不,好像是书里的人说了什么话,小公主气得将书都撕了。”
“是吗?我只见到小公主不停的丢书、拿书、丢书,还真没见过撕书呢。小公主,要不要撕一本给爷爷看看,等会爷爷再给你买就行了。”
这一日,因为书中某人的一句话,我气得大叫了一声,原本坐在河边钓鱼或是打牌的那群老顽童又开始戏谑着我。早已习惯了他们的话,但仍然做不到不痛不痒。反手抓起包里最后一袋薯片,朝他们砸了过去。我知道,没关系的,因为他们能够接住;也因为由于骄纵任性、目无尊长而被他们唤作小公主的我被他们宠溺着。
“等哪一天你们上书里了,我就把书撕给你们看!”
我提起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而后跺了跺有些麻痹的双脚,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向来的方向走去。他们并未因为我的话而生气,反而大笑了起来。见状,我再度的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们,眉头轻蹙,弄不懂这群人。不过,他们笑得那么开心,让我不忍心离开。但零食没有了,书也看完了,是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这时,他们相继传递着薯片吃着,有的一片、有的两片、三片、有的抓了一把,招致的却是身旁之人佯装的责怪。当薯片递至最后一个老人时,只剩下了一片。老人看了看薯片,又看了看身后站着的少年,反复几次之后,老人以一副大义灭亲的凛然、割袍断义的悲壮神情将薯片递给少年,少年为难的笑着,看了看其他人,又看了看眼前的老人,叹了一口气离开,开始沿着河岸线走着。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鞠花开,鞠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买好零食,直接奔向书店。店员见我到来,亲切的笑着说,“书到了,在C区。”我感激一笑,径直走向C区,不一会儿我就找到了那本《李煜词选》。抚着书面,轻轻的笑了起来,正欲去结账的时候,却在CD区发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我本欲无视之,却被寻找了许久的CD吸引住——H.I.M的《AndLoveSaidNo》。
喜欢上H.I.M与喜欢上李煜一样是出自偶然,那一次偶然读到了《长相思》,便深爱上李煜的词;某一天偶然路过音像店听见了《InJoyAndSorrow》,便痴迷上H.I.M的音乐。因此,寻了许久,前些时日好不容易才找到李煜的词选。而H.I.M的CD却始终寻获不到。不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所在的地方,偏远、古旧。所以,我不得不如此费心寻找想要的东西,也不得不市场恼怒,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即使是很简单的东西。
我拿起CD,瞄了一眼少年,他拿着一张CD陷入沉思,以至于没注意到我的存在。再看了他一眼,以及他手里的CD,转身向收银台走去。
回到家,打开电视,电视机的声音瞬间胀满了空荡的房间,漫不经心的看着,想着少年那时的模样,陷入疑惑不解之中。少年是否注意到,他浅笑的嘴角勾勒出明显的苦涩,眼里却尽是沉寂的期想。
喜多郎,《太始》。
我撑着伞站在河边,细雨绵绵,坠落下的雨滴瞬间融合在了河水里,只漾起了圈圈波纹,证明它们存在过。今日的雨水,暂时的打断了那群老人成群结队的悠闲度日,也因此使得我成为唯一一个驻足凝望此般河流姿态的人。不过,许是我过于自骄,雨水沐浴中的河流优柔缓息、清澈透明,没有因被雨水而变得浑浊的姿态,怎可能只吸引到我一个人驻足?
少年埋着头站在水边,雨伞跌落在地,孤零零的随风摇曳。不知他在雨中站了多久,使得雨水已经为他镀上一层薄薄的、透明而模糊的保护膜。我转身回行,似乎是不忍看下去,也似乎是在担心自己可能会感冒——伞,早已不知被风带向了何处。
“这几日去哪里了?不会是找到了心上人吧?
“心上人?哎,那以后我们这帮老头子可要寂寞了,小公主找到王子了。”
“一想到以后听不到小公主的怒吼,心脏病就忍不住要犯了。”
他们半担心半嬉戏的问我,我只是拿起零食向他们扔去。他们满是惊诧,我却没有力气去理会和解释。这几日的感冒,已经夺去了大半的力气,而此时显得萧瑟的风则安静的躲在一旁,为尚未完全离我而去的感冒“煽风点火”。
少年仍然站在原处,淡淡的笑着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我拿出《李煜词选》,头一次“坐”在长椅上,静静的看着。不时会有人过来问我“怎么了”,我只是无力的给了来人一记白眼,将零食塞到他手里,尽快的打法他离去。谁知,那群“老顽童”像是玩上瘾了,一个接一个的过来“问候”,然后一包又一包的“收下”我的零食。直到包里只剩下一袋我讨厌的梅子时,心里想着谁来就给谁,只要别再来烦我就行。毕竟,那是为了“砸”那群老顽童才买下的东西。
一片阴影笼罩住我,其余地方仍然是明媚阳光。我抬起头看,少年正站在我面前,而那群老顽童正挤在一堆,暧昧的笑着,不知在商量什么。我将梅子递给少年,继续埋头看书。俶尔,阴影离去,我迎上了阳光。与我相反的是,那群老人却如被夺去玩具的孩子,沮丧的回到各自的位置继续着各自的事。不时的,他们不约而同的在同一时点上发出叹气声,一声一声的叹气声,听起来是一声比一声沉重,使得即使是一个路人,也忍不住关切起他们来。然而隐含在其中的恶作剧,不知除了我,还有谁人能发现?但是,至少少年没有发现。原本浅笑着的脸因为老人们的叹息而显得沉重忧郁,他看似镇定的站在原处,然手不自觉的张合却出卖了他的不知所措。
“很烦,你们快闭嘴!”
我抽出一本书砸向他们,因为没有零食了,只好如此,然即使如此,他们也准确无误的接到。他们将书来回传递,皆以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最后,最末端的老人翻了翻书,笑言道:
“小公主,今日不看漫画了?”
“小公主打算‘改邪归正’了?”
“哈哈哈,原来小公主也可以一本正经的看古人的诗书。”
我不理会他们的嬉戏,疾步走至他们,夺回书,粗鲁的塞回包里,头也不回的离去,身后的他们投注而来的目光使得我脖颈僵硬不堪。
没错,一直以来,我看的书皆是漫画,仍的书也是漫画。唯一感兴趣的是漫画,唯一想要感兴趣的也只是漫画。想要活在漫画的世界里,不去理会一直想要逃避之物,就这样一直、一直沉湎其中,嗔笑怒骂,不要自拔。
我所在的地方很小,不过就北京市的十分之一;我的世界也很狭窄,只有书和零食。但是,我从未感到不满足。
我想要的东西并不多,但即使不多,却也很难得到。所以久而久之,我就不再期望。没了期望,就无所谓失望。所以,现在的生活,除了残缺了不再期望的那一点以外,十分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