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将军回来了!”
杜若正专注地绣着手中的绢帕,听得香荷老远传来的声音,尖锐的针头刺破了纤纤手指,涌出的血液染红了手中的绢帕。
“夫人,将军回来了!”见杜若并无什么反应,香荷以为是没有听到,走进杜若身边说道。
“香荷,他……可安好?”杜若言语颤抖,自从一别,已是半年之多未曾有丁点消息,如今听闻香荷与自己说有了他的消息,杜若竟是害怕得不敢相信。
“这香荷也是不清楚。”香荷摇了摇头,“只是在去御膳房领食物的路上,听到宫女们有在角落里小声议论着将军回来了,由于离得太远详细的我也听不真切,只是心急地跑回来告诉夫人。夫人,你的手怎么了?”瞧见绢帕上的血迹,香荷忙抓过杜若的手,紧张地瞧看。
“我没事。”抽回双手,杜若难掩心中的激动,竟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身边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生死那么匆忙,一条活生生的性命瞬间就能够在手中逝去。自己是多么想要江之彦能够待在自己的身边陪伴着自己,分担着自己身上与心上的痛。还有了尘,他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在世上吧。只是再也没有紫琳了,他都不知道紫琳已经能够喊爹爹了,小小的身子糯糯的声音,闪动着灵动的黑眼珠子,再也是瞧不见了!
“对了,我好像隐约有听到说什么皇上要出兵,要什么……”香荷砸着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实在是太远了我根本听不清楚,而且那些宫女好像也是一知半解的样子,说话说得并不完整。”
“出兵?出什么兵?”杜若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江之彦既然已经回来了,必定要进宫面圣复旨,可如今并不见宫里摆宴,也不见江之彦来接自己回去,到底是怎么了?
“夫人不要担心,既然将军回来了,必定不日就会来接夫人回去的。”
“不行,香荷。”杜若按着胸口,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定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要去见怀秀,他必定知道。”
“夫人!”香荷拉住杜若,“您难道忘了,当初就是他拿了了尘威胁你,将你软禁在这宫里,以他对你的心思,他巴不得将军牺牲在战场上了才好。如今将军大胜归来却迟迟不见进宫复旨来接你回去,我看其中必定又是他在使什么诡计!你如今是能避他多远就有多远,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皇上驾到!”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太监拖着长音的声音。
“怎么说来就真的来啊!”
“香荷。”杜若不顾香荷的拦扯,起身走到门外,见到袁怀秀也不行礼也不问安,劈头就问:“之彦现在如何?”
“你怎么知道?”袁怀秀皱眉,自己明明叫人不许将消息透露给杜若的。
“之彦回来了,但为何到现在仍旧不见踪影?”
“他不来见你,就是不要你了。”
“是你对不对?你又做了什么?”心中来气,杜若指着袁怀秀厉声责问。
袁怀秀不能冲杜若发火,转身将一旁的小太监狠狠踢倒在地:“你这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情都办不好!来人,将他拉下去杖毙!”
那太监不防袁怀秀会来这么一招,哎哟一声倒地,捂着被踢伤的腿不敢喊疼,听到袁怀秀竟要将自己赐死,连疼痛都顾不得就跪在地上连连告饶。
“他无错,你何须牵连无辜之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既然没有好好将消息守住,就该死!”
“你真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我好心来看望你,你却对我劈头盖脸一阵责问,究竟是谁不可理喻!”袁怀秀甩袖而去。小太监见袁怀秀走远,连滚带爬来到杜若身边连着磕头:
“夫人救救奴才,奴才冤枉啊,求夫人救救奴才。”
杜若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的小太监,倦怠地阖上双目,对边上的人说道:“将他放了吧,有什么事情由我担着。”
下边的人均知道杜若对于袁怀秀而言意义特殊,此番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反正有什么事这位夫人说了她会担着的,便也很爽快地将那小太监给放了。
“谢夫人救命之恩,谢夫人救命之恩!”
小太监还在地上磕头谢恩,杜若累极了,对他挥了挥手,自己进屋去了。
“你下去吧,不要扰了夫人休息。”香荷见杜若回屋,便上前让那小太监离开,也跟随杜若进了屋。
“夫人,你刚才那样与他说话,我好怕——”
“怕什么,大不了一死,总强过这样不明不白被困在宫里。”
宋元与如今的禁卫军首领洪尉曾一同参军,此次宋元便是找到了洪尉让他引荐自己去见袁怀秀。
“皇上,有一人要求见您。”
“何人?”
“宋元。”
袁怀秀的表情凝滞:“你将他带来吧。”
“是。”
再次见到宋元,袁怀秀五感陈杂,当年他选择带着已经是自己未婚妻的二公主私奔,便算是与自己站在了对立面,此生应是再不见面最好。
“皇上万岁。”
“宋元,你有何脸面见朕?”
“宋元自感心中有愧于皇上,如今江之彦谋反,小人唯有一身武艺尚且有利用的余地,只望能够拼却一身武艺为皇上解忧,也能够减轻小人心中的负罪感。”
“朕凭什么要相信你?”
“小人愿以血明志!”宋元说着从袖间拿出一把匕首。
“护驾!”只见刀光闪现,洪尉已经挡身在袁怀秀前面,一排禁卫军将宋元团团围住。
只见宋元拿匕首割破了手腕上的皮肤,血立刻就渗透了出来,宋元将手举过头顶:“小人愿以性命做担保为皇上分忧!”
“都下去吧。”撤退了禁卫军,袁怀秀从座位上走了下来,“你如今过得可好?”
“回皇上,小人有负于皇上,不敢过得宽心。”
“二公主呢?”
“二公主?”宋元顿了顿,“她很好。”
“罢了,你若是与二公主真心相待,我也不愿意再计较,好歹当年乳母对我有养育之恩,如今就拿来抵你的罪过,你离开吧,朕此生不愿再见到你。”对着宋元挥了挥手,便示意宋元离开。
宋元跪在地上不愿离去:“皇上,小人自问有罪,还望皇上赐予小人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等到平定江之彦,若是小人还有幸保有性命,必定自行离去,此生都不会再出现在皇上的面前。”
“皇上,宋元既是真心想要报效皇上,就请皇上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
洪尉走到宋元身边也下跪为他说情。
沉默了一会儿,袁怀秀说道:“你真心想为我尽忠?”
“小人万死不辞。”
“好,那你就去洪尉的禁卫军,保护皇宫的安危吧。”
“谢皇上成全。”听得袁怀秀准许自己留在禁卫军,宋元连忙磕头谢恩。
大公主斩杀传旨之人之后的第三日,袁怀秀再次派人过来,招江之彦进宫复旨。
“此去定是鸿门宴,万万不可!”众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都劝着江之彦不可进宫,江之彦却只是沉默着,眉头紧锁。
刘璃闻讯匆匆赶来:“将军,袁怀秀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此番让你进宫复旨,意图明显,就是想要来一个瓮中捉鳖。”
“那公主作何打算?”
“杀鸡儆猴,将传旨之人斩杀,拿首级去送还给袁怀秀。”
江之彦心悸于这个女人的心狠,却知道如今已是不可能和颜悦色将事情解决,挑起一场战争已经是避无可避:“传旨之人不能杀,还要让他平安无事地回去。”
“你说什么?”
“袁怀秀得位名不正言不顺,此番我们若是大开杀戒,反而替他背了不仁不义的骂名,成全了他的名声。”
见自己的意见被驳回,刘璃便反问江之彦:“那将军有什么良计?”
沉默了一会,江之彦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进——宫。”
“不可!”刘璃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这太危险了,你这是自寻死路!”
“我进宫,凭借的是护国功臣的名声,他袁怀秀若是敢对我做什么算计,就免不了背上恶名,他本就根基不稳,如此皇位就更是岌岌可危,想他也不至于愚钝如斯为自己招揽这骂名。此番派人让我过去,不过就是试探我,我偏就进宫去,看看他能对我做什么!”
刘璃对于江之彦的决定坚决不同意:“你这是鲁莽行事,万一他不在乎什么恶名,一心只想对你除之而后快,那该如何?”
话音刚落,众人却看着刘璃窃窃私语。刘璃本是外嫁公主,一路而来已是流言蜚语缠身,此番一席话下来,众人对于她的猜测嫌隙就是更重。
刘璃恼羞成怒,面色绯红:“放肆!本公主公主之尊,哪里容得你们这般背后议论生事!”
“此事我心意已决,公主也不必再多言。”示意众人安静,江之彦起身说出了自己的最终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