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倩云离开洛氏医院,低着头在大街上踯躅独行。而汤承德此时也乘坐出租车来到了洛氏医院,他下车的瞬间,林倩云正好从他面前走过。
她的面孔在汤承德面前一晃而过,他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他甚至还回头张望了一下,可他居然没能从她的背影认出来。因为,她的穿着打扮与她作为汤雅思时,是那样的迥然不同。
汤承德径直走进医院,迎面撞上了衡舒瑶。
衡舒瑶喜道,“汤承德先生,你好吗?”
“挺好的,你好吗?”汤承德亦以微笑回报。
“还行。”
“洛岩楠呢?”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
“哦,你跟我来一下。”
“怎么了?”衡舒瑶道。
“来啊。有点事。”
汤承德把衡舒瑶引至楼梯口转弯处,不想洛岩楠正好从楼梯上来。
“哦,你什么时候来的?”见汤承德,洛岩楠先开口道。
“我刚到,”汤承德笑笑,用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开口就问,“你能给我五百块吗?”
“要钱干嘛?”衡舒瑶诧异道。
“待会再说,”汤承德又笑,接着对衡舒瑶道,“你也是,两百。”
“交钱干什么用啊?”衡舒瑶道。
“我妈妈在女子职业学院搞了一个讲座。”洛岩楠道。
“哦,你也交钱吗?”衡舒瑶笑道。
“怎么,他就不是人吗?讲座明天晚上六点开始,多带点人过来,越多越好。”汤承德道。
“承德,你卖出去多少票了?”洛岩楠道。
“两张。”汤承德笑笑。
“啊!”衡舒瑶惊讶地笑。
“你说什么?就我们俩?”洛岩楠更惊讶。
汤承德笑,“你知道,在这儿我谁也不认识,要是在布吉,卖出一千张也没问题啊!对了,岩楠,这个讲座完了之后,我要回布吉了。”
“哪都不许去,你就不能在一个地方多呆一会吗?”洛岩楠故意沉下脸道。
“呃,这次我得走,票我已经买好了,你妈妈也同意了。好了,不耽误你们工作了。明天晚上六点,咱们到时候见,好吗?再见!”汤承德收了洛岩楠和衡舒瑶两个人的钱,给他们撕了两张入场券,转身离开。
“好的,再见!”
“舒瑶,你会回去吗?”洛岩楠眼睛看着衡舒瑶。
“会去。”衡舒瑶很肯定的回答。
“那我去接你。”
“好的。”
***
突然一阵门铃响,范若芙快步出来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警长,她很惊讶。“是你!”
“对,衡迪森呢?”警长辟口就问。
“我不知道!”范若芙装傻。
“范太太,你这样作就大错特错了。”
“我做什么了?”
“你已经触犯了法律,我现在就可以逮捕你,把你关起来。”
“我犯什么罪了?”
“你涉嫌帮助了一个逃犯,你见到衡迪森了,我们掌握了证据。”
“警长,你这是在指控我吗?”范若芙质问道。
“指控还谈不上,因为你是有身份的人。我只是想提醒你,虽然这违反了原则,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衡迪森是你的亲弟弟,这个我们在几十年前就知道,所以你无须对我们隐瞒什么。姐姐向着弟弟是天经地义的,这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要记住,衡迪森是个逃犯,他是个杀人犯,你别忘了!”
“不,警长,你们调查的方向弄错了,他什么都没干,他是清白的,是有人要陷害他!”范若芙惊慌地瞪大了眼睛。
“听着,我们的职责是搜集证据,而我们掌握的证据,完全能够证明他是有罪的!”
“他是跑出来的!警长,根据法律,犯了罪的人受到惩罚是无可厚非,但无辜的人不可以受罚,衡迪森是无辜的!有罪的人是许丽妮,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她呢?”范若芙把矛头直指许丽妮。
“用不着你来教我,懂吗?你给我记住,协助逃犯的人,跟逃犯一样要给治罪的!”警长说完转身走了,留下范若芙一个人在原地愣怔。
***
这次,王佩兰没有陪同林倩云去医院,因为林倩云已经可以不需要人陪同了,她觉得林倩云的记忆恢复似乎已是指日可待,因此,这会儿看到林倩云回来,王佩兰立即热切地迎过来,“倩云,医生怎么说?”
林倩云只是头低低的,半晌方结结巴巴的道,“妈妈,我是谁?我的,爸爸,妈妈住在哪儿?我是哪个村子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看你,都问了多少次了?”
“对,可你从来都没有回答过我。”林倩云总是隐隐的觉得,他们有事瞒着她。
“今天也不会。”
“为什么?”林倩云很失望,自她刚才在洛岩楠的诊室里见到了汤承德的照片,她对了解自己的身世就变得更为迫切了。
“因为,不光是我,这些问题,谁也回答不了。”
“妈妈,为什么会这样?”
沉吟半晌,王佩兰方道,“这是因为,现在除了我们,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别人。我是你的长辈,郑思浩是你的哥哥,我们是你的一切。”
说完,王佩兰从林倩云面前走开,她怕自己忍不住说得太多了,又会刺激到林倩云致使病情反复。
哥哥?郑思浩怎么变成了我哥哥?妈妈的话是什么意思?林倩云陷入了更深的思虑当中,“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难道我真的没有别的亲戚了吗?我现在住在这儿,那过去,在我没有嫁给郑思浩之前,我应该是住在别的地方,过去我在哪儿?过去我是谁?郑思浩分明是我的丈夫,而妈妈,现在却说郑思浩是我哥哥,我真的越来越糊涂了。”
***
汤承德跟洛岩楠的妈妈冯雁菲坐在家里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
“洛岩楠跟汤雅思从来没有见过面。”汤承德呷了一口茶,接着道,“其实我知道,洛岩楠是因为当时的状况,才临时决定结婚的。”
冯雁菲手捧着热茶静静地倾听着汤承德的讲述。
当时的情景汤承德还历历在目,“洛岩楠当时跟我说,承德,我要跟你说的,你可不要产生误会,也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一时冲动或是出于怜悯。他说这是他的决定,如果我和汤雅思不反对的话,他,愿意娶汤雅思为妻。之前,汤雅思对洛岩楠一直有好感,但当我对汤雅思说,洛岩楠来了,他说他愿意娶你为妻时。汤雅思拒绝了,理由是,她不忍心伤害方泽凯,后来……”
汤承德将当时的情况跟冯雁菲细细说了一遍。
“哎,”听完,冯雁菲叹了口气,“这婚事哪怕延后几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都怪我,我当时操办得也太急了,我当时跟洛岩楠说,明天就是结婚吉日,不然就要等到一个月以后了。”汤承德自责的道。“哪知,洛岩楠也很积极,他当时,可能是因为衡舒瑶的缘故吧,也许他只是想借此忘掉衡舒瑶,我知道他一直喜欢衡舒瑶。他当时说,那还等什么呢,明天就结婚吧。当时我叔叔和婶婶本来是反对的,可是我们偏不听,咳,命呀!”
“婚前婚时一直就是你和岩楠两人在沟通?岩楠与汤雅思,他们之间甚至一次面对面相谈的机会都不曾有过?”冯雁菲放下茶杯。
“是呀。”
“这么说,岩楠不知道汤雅思长什么样?婚礼上也没见过?”
“没有,汤雅思就算现在站在他的面前,洛岩楠也不会知道。”
“岩楠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场地震,同时也忘了汤雅思。”
“你说的对,毕竟,他连雅思的面都未曾见过。我可以一辈子都在等汤雅思,但是洛岩楠不能等。”汤承德其实也善解人意。
“好吧,承德,你还是全身心投入工作吧,我建议,你应该找一个好姑娘,结婚吧。不然,汤雅思不在了,你一个孤孤单单的,叫人不放心。”
“结婚?”
冯雁菲点点头。
“不,不,我不能结婚!就是忘掉谁,我也不能忘掉我的妹妹,我不能!”结婚,汤承德想都没想过,何况,汤雅思没了,他更没心思想这个。
***
郑思浩吃过晚饭后,就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眼睛眯缝着,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
见状,林倩云过来,关切地问,“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郑思浩半开眼,看看林倩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没事,头有点疼。”
“我给你按摩吧。”
“不,倩云,我刚吃了药,打一会儿瞌睡就好了。”
“来吧。”林倩云说着已绕到躺椅后面,伸出双手轻轻摁住了郑思浩两边的太阳穴。
郑思浩不好再推辞,复眯起眼睛安心地受用着。林倩云,其实会是一个温柔贴心的妻子,郑思浩很享受这种感受,可惜……,他只能在心里偷偷地叹息。
“思浩,我父母或者我别的亲戚,他们的照片,你有吗?”林倩云突然轻声的道。
“怎么了?”
“我想知道我的全部身世。就连,医生也说了,如果我能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我的记忆很快就会恢复的。”
“我什么照片都没有?”
“你,是在瞒着我什么吗?”林倩云不愿意相信。
“没有。”
“每个人,都有过去。那我也不例个,现在我是这样的,那过去的我呢?过去的我是怎么样的?还有,我家里人,为什么不来看我?他们,干嘛这么恨我?不管怎么样,他们也应该来看看我。如果我作错什么,我会当面认错,可是没用,连我是谁,都……没人能告诉我。”林倩云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起来。
郑思浩站起来,转身想安慰她,电话却在这时突然响起来了。
于是郑思浩就先过去接电话,“喂!”
“喂,你怎么了?思浩,你怎么还在家里?”是衡舒瑶的来电。
“怎么了?我跟你说了我不能去!”郑思浩声音淡淡的,而且有些不耐烦。
“思浩,不去不太好,是个慈善活动,洛岩楠医生的妈妈还在等我们呢,她都打两次电话来催了。”衡舒瑶跟往常一样,对郑思浩半撒娇半命令的语气。
“我真的没办法,这种活动根本就没有用,再说我还有急事。”郑思浩一是身体感觉不舒服,二是实在不想去。
“不行,必须去!思浩,你现在做好准备,我们马上就过去接你,好吗?待会儿见。再见!”衡舒瑶不容分说地挂断电话。
这让郑思浩感觉异常的不爽,特别是在他感觉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之下,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不是命令,他恼怒地放下电话,回头对林倩云说了声,“倩云,我出去一下。”便转身出门去了。
无论何时何地,林倩云对他总是百依百顺、温柔休贴的样子,她总是默默的送他出门,又默默的等他回来,她从来不会对他颐指气使。这些,正是郑思浩想要的,尤其是今晚,他身体不舒服,他更是特别的眷恋林倩云这种缱缱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