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间,医院里的人行渐渐减少,迎着斜斜照在走道上的一抹夕阳,洛岩楠脚步轻快地走进衡舒瑶的办公室。他今天的心情不错,他想约她一块儿走,不料没见到衡舒瑶,却在她的办公桌底下不经意的翻出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衡舒瑶与郑思浩的合照。看到这张照片,洛岩楠明朗的心情莫名地变得灰暗起来。
照片上的郑思浩,浓眉大眼,英俊逼人,洛岩楠恍惚觉得在哪里似曾见过,不过他又想不起来。
看着合照,洛岩楠隐约记起了衡舒瑶逃婚的往事,心中暗想,“舒瑶当初逃婚,是不是因为他呢?要不然的话,她怎么会把这张照片带到办公室里。”
正在疑惑间,突然听到过道上一阵高跟鞋敲打地板的清脆响声,他急忙把照片塞回原位。
果然是衡舒瑶进来了,看到洛岩楠站在她的办公桌前,她先是有些些的讶异,然后就开始回归拘谨,“先生,二病室的病人,明天要作B超检查,四病室的病人氧气罩已经摘了,还在观察,我可以走了吗?”
“啊,舒瑶,我送你回去吧。”
“好吧。”
***
下班,因为心里烦恼,又不想回家面对林倩云,郑思浩与苏伦又相约在小区后面的观景湖喝酒了。
“怎么了,思浩,都这么长时间了还哭丧着脸,你到底怎么了?”苏伦给郑思浩续上一杯二锅头,“咳,听我的没错,喝醉了烦恼也就没了。”
郑思浩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把空杯置回桌面上,“我现在的处境,该怎么跟你说呢,林倩云以为我是她的丈夫,要争取当妻子的权利,我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可是,现在越来越难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事实的真相。我活得好累啊。”
“思浩,说句不该说的,这个问题是你自己造成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苏伦又给郑思浩续上了一杯二锅头。作为朋友,苏伦也不知道怎么帮这个忙,他想帮也帮不上。
“这我知道,可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
“我觉得,你这么作,有点不对劲。”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并不想那个女孩走人,你爱上她了,对吧?”苏伦眼神犀利地盯着郑思浩。
郑思浩眼睛闪了一下,他不愿意承认苏伦说的,“你胡说什么呢?”
“那怎么解释?要是你对她没意思,你早就想办法把她送回她自己的家去了。”
“办法我都想了,寻人启事,我贴遍了沿途的各个车站,她的照片,也上了当地的报纸,可是没有人来认,我也是人,怎么能半途就把她推下去呢?”郑思浩举起酒杯又一饮而尽,“不是不可以,可是我良心上过不去。”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跟她明说,她不是你的妻子,这样不就行了吗?”
“这我也试过,冬节那天,我故意一夜未归,就是为了让她能够知难而退,或者能够自主的意识到事实的真相,可谁知,她竟然受到了惊吓,甚至差点送了命。我可不敢再造次了。医生一再警告我,千万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刺激了,否则的话,她不仅会疯,还会死掉。”郑思浩打开了一瓶啤酒,给苏伦和自己各倒了一杯,“你想,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是这样了,要是我把一切都跟她说了,她会怎么样?”
苏伦能说什么呢?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有陪着郑思浩一杯接一杯的闷头喝酒。
夜色渐阑珊,此时,两个人都喝得有点醉熏熏的了。
“苏伦,你说说,你后来有见过衡舒瑶吗?”郑思浩突然很想知道衡舒瑶的消息,确切的说,今晚,他又想她了,他想念他们曾经快乐轻松的时光。那时候,他和衡舒瑶在一起,想爱就爱,想出去跟朋友一块疯也行,完全不像现在这样,整天顾首顾尾的,种种限制,想爱不能爱。
“哦,我还以为你把她忘了呢,我就等着看你会不会主动提起她,现在你想起衡舒瑶了?”苏伦醉意朦胧地回道。
“她是不是也很痛苦,但愿邱博瀚能对她好一些。”郑思浩说着又往肚里灌了一杯啤酒。
“你们后来见过面?”苏伦问。
“没见过,不过,我见过她,那天,我看见,她跟她的,应该是邱博瀚,她的丈夫,他们俩在一起。”
“她的事情我不清楚,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她吧。”苏伦虽然还记得衡舒瑶当初为了郑思浩与邱博瀚解除了婚约,但是,这半年多来,她到底有没有交新的男朋友,他可不敢保证。
“我是见不着她了,再说后来我也没想去见她。”郑思浩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想要见她。
“这么说你觉得没必要见她了,对吗?”
“有必要,可是……”郑思浩叹口气,拿起酒瓶,将里面的啤酒一饮而尽。
“好了,太晚了,我们不能再喝了。”
***
深夜。
一直守候在窗台上的林倩云,透过昏黄的路灯,看见郑思浩在楼下脚步踉跄地往回走。
她心里一惊,以为郑思浩发生什么事了,她想出去接他,匆匆忙忙穿过房间,刚打开房门,便被一身酒气的郑思浩醉熏熏地撞了个满怀。
“别摔着!”林倩云急忙伸手搀住他。
“哎!”郑思浩打了一个踉跄,竟然粗暴的甩开林倩云的手,满嘴酒气的吼道,“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看他醉成这样,林倩云并不计较,只是心疼他,还想要伸手去搀扶他。
却又被他奋力地一摔,还伸出手指着她的鼻子恶狠狠地道,“我说了,别碰我,别装得跟我太太似的,你啥都不是!”
“他说什么?说我不是他太太?”看着郑思浩从自己身边漠然凶狠地走过,林倩云刹间仿佛被打进了冰窖,心里身外,一片冰冷彻骨。
***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两个深深相爱的人,就会心心相印,你还记得吗?”洛岩楠握着方向盘,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道路。
“记得,这话,现在不是已经应验了吗?我找到了我爸爸,而且,他一直很爱我。”坐在副驾座上的衡舒瑶并没有领会洛岩楠话里的意思。
“但在一个人身上,你的说法还没有应验。”洛岩楠扭头看了一眼衡舒瑶。
“先生,你说的是谁呀?”衡舒瑶还是不明白,她眼睛定定看着洛岩楠,希望他可以解释一下。
“一口一个先生,你说得烦不烦哪?”车子很快就要到衡舒瑶家门口了,为了能跟衡舒瑶多说一会儿话,洛岩楠特意把车速放得很慢。
“我也想改口,可不知道为什么……”衡舒瑶忽然之间开窍了,她竟觉得有些难为情起来。
“你当着我的面试一试,现在就改,说岩楠。”
衡舒瑶犹豫着,嘴唇动了动,‘岩楠’两个字眼看着就要从她嘴里喷出来了,但在最后,她终于还是没能叫得出口,“算了!”
“来吧,快点,说。”看她那样子,洛岩楠不觉好笑。
衡舒瑶难为情地笑了,她想说,可怎么也说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跟洛岩楠在一起,她总觉得好拘谨。
“快点,说,放松点。很简单的,岩楠。”洛岩楠鼓励着。
衡舒瑶不自在地笑笑,“还是算了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叫你先生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还是不能叫你洛岩楠。”
“那叫什么?落雁难吗?”
“呵呵,”衡舒瑶直摆手,“不是。”
“你今天可以这么叫,好歹已经是进了一大步了。时间已经很长了,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可是,因为怕你不高兴,所以一直没问。”
“你说我会不高兴?我向你保证,不管你问我什么问题,我都不会不高兴的,你问吧。”对洛岩楠,衡舒瑶心里更多的是感恩,她永远不可能忘记洛岩楠曾经为她作过的一切。
“舒瑶,你曾经为了一个人,毅然选择了逃婚,就是这个人,你找到他了吗?”
“没找到,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就是没找到,也许,他根本就不想见我。”衡舒瑶说着眼里突然就冒出了泪花。
“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知道,他来过这里,还住了三四天,可是,他一次也没来找我。”
“也许他另有原因吧。”
“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我也……”
“所以什么?”
“他都不在乎我,我干吗要为他浪费时间呢?这一页历史我已经撕下去了。”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痛苦的过去,不如把感情投给全新的未来。衡舒瑶打算接受姐姐的劝告,试着去接受洛岩楠。
“万一将来有一天,这一页又漂回来了,你怎么办?”洛岩楠考虑很慎重。
“就算漂回来,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了,我费尽心机去找他,等了这么久,不过现在,我觉得接着等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除了痛苦,我没有别的任何感受。”衡舒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舒瑶,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伤心事,我不是有意的。”洛岩楠看见了前方的希望。
“不,说实话,我应该感谢你才对,多亏有你在,让我忘掉了许多痛苦,要是没有你,我会很孤独的。”
“要是真能帮你什么忙,那我太高兴了。”洛岩楠希望衡舒瑶能够在心底里完全忘掉她过去的那份感情,全心全意的接受他,如果不能,他宁愿帮助她完成心愿。他的观点就是,爱一个人,就应该帮助她完成她的心愿,而不是强行占有或者乘人之危。
“我说的是实话,你看,说了半天,我没叫你先生吧?”衡舒瑶有意无意的在暗示着洛岩楠。
“呵,谢谢,总算开始了。”洛岩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衡舒瑶。
“呵呵。”
“愿意的话,叫我一声岩楠,试一试。”洛岩楠乘胜追击,不过,他并不着急。
衡舒瑶难为情地低头笑了起来,“呵呵。”
最终还是没能叫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