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强大妖主的半身,应该有着自己的行事操守,有着大能量体的骄傲和自尊。但是,就算如何再强大,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半身而已,他不可能完整的驾驭所有妖力,而且,他今天还是找了一个大祭司扎堆儿的地方下手,一个大祭司便可以与他的力量抗衡,如果这么多大祭司一起动手,他会死的很惨,自己根本不可能逃走不说,而且连写封遗嘱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成功的拖延了飞天器的运行,还给机体造成了不小的损害,所以,他选择华丽的登场现身,来一段开场白,秀一下自己的辉煌战果。尽管现在半身不遂的样子十分破坏形象,但是,他俯望万里云海,置身天际边陲,连句对白都没有的话会很郁闷。
半身左臂暴涨,朝着飞天器左侧机翼射出一拳,“咚”的一声,缠绕着点点冷芒的拳头打进了机翼深层,正当他想用手爪将机翼撕裂开一个伤痕时,一道金光猝然来袭,截断了这只伸长的臂膀。
半身傲然发笑,他用自己抽着鸡爪风般的右手拇指在尖锐的牙齿上擦出红蓝掺杂的血液,双眼便开始燃起火簇,脸上的轮廓也开始如蚯蚓拱动般的膨胀,“鸫风魄!连同我一起,毁了这个机关!”他对着乌云巨脸厉声呼喝道。
上古风魔鸫风魄桀桀奸笑,就算没有这个半身的指令,他也正有此意。能吞噬一个天下妖主的半身,大补啊!他再度张开吞天巨口,向飞天器这面风一般的冲来。
“白虎首席,放开这个妖物!”川胁通过舱顶上的破洞对机体内部的珍瑟说道。川胁最看不上这种动不动就玩儿自爆的家伙,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
悍角半身陷入岩土中的双足,突然将像是被人从里面推了出来一样,任凭他用力挣扎,但还是被完整的排斥出了岩土层。不过这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再过三屈指的时间,他就会把这个飞天机关炸成两断,那时候,就算没有鸫风魄的善后,这些人也别想逍遥自在。
可是突然之间,恍如相隔着亿万光年的距离之外,在飘摇星宇中,一抹闪动跳跃的蓝芒幽火捉住了他,那是造物之主的威严和力量,让这个半身只能低下头颅匍匐在地。
川胁放下自己右眼上的绷带,然后从容的叩动指尖。半身通体上下金光大盛,然后就像是一个被人狠抽了一脚的足球般,拖着长长的金色光带,飞进了鸫风魄巨大的嘴里。
仲风再次发出一记风刃,让飞天器斜斜的向下方移动了十米距离,以躲避鸫风魄的逼近。
对于鸫风魄而言,现在这个半身的形体大小连给自己塞牙缝都不够,但半身爆炸的威力,让他彻底没有了任何牙缝。他像一个在抽烟时不小心呛到了肺的人一样,发出震颤天际般剧烈咳嗽声的同时,股股浓烟从他的口鼻中大片大片的冒出来,就像是个锅炉房的烟囱,又像是个烧煤的火车头。
看着鸫风魄濒临破碎的下颚,仲风谦恭的对川胁说:“不愧是主祭大人,因势利导驱虎吞狼,属下自愧不如!”
川胁正想客套两句,却听见舱内的老头在扯着嗓子怒骂:“老家伙,你不知道走大门吗,机关破了这么大的口子还怎么飞?”
川胁又想和老头解释两句,又听到仲风在身边急着说:“大人,精魄妖物来袭!”
川胁也来不及多想,挥手间一束金光向鸫风魄的巨脸中心射去。上古风魔鸫风魄是风雷属性体质,以乌云为外垒,遮掩身体形态,悍角半身之所以会感召他来助战,主要原因就是云层之巅是他的主场,其他的妖物来到这种高度,战斗力会大大削弱。
金光射入乌云中,就像灰尘落进了湖水里,未能激起半点涟漪。当川胁想用自己眼洞的异术来牵制他时,鸫风魄的两只乌云巨眼发出了强大的电光射向飞天器。川胁张手在飞天器前撑开一道光障,刚好阻截了激射来的两道电芒。
“看来他没有实体,所有的攻击和吞嚼都是依靠雷电完成的,我们的术力很难对他发挥作用!”仲风凝眉说道。
“不会!即便没有丹核,也一定有个能量中枢,他又不是亡魂!”川胁说,“有了,叫叔宝星将上来!”
片刻之后,被仲风凭空提起的叔宝茫然的站在了飞天器顶端,“干啥呀?”他看着那张无比宽大的乌云巨脸问道。
“叔宝,利用你的神兵,攻击他眉心一点!”
在这时候,鸫风魄的眼鼻之中又一次喷出了大量的电芒,没有花哨的多余动作,没有任何征兆和停滞,由四个方向在飞天器上聚焦而去。这次除了川胁结出了光障,仲风也凝结出了若干风盾。
叔宝听话的戴好铁拳套,心念一动,名枪及鹗飞速凝聚而成,小臂长短的枪头向鸫风魄的眉心刺去,“哎妈呀,不能导电吧?我咋觉着我像个避雷针捏。”一袭晶钻铠甲已经在叔宝身上稍具雏形,胸甲凝合完成,一只龙角兽面的胸盾嵌在胸口,两肩上是兽吼形的护臂,头盔还很模糊,现在也看不出轮廓,就像一只被人砸漏的水瓢扣在脑袋上。叔宝的下半身全无变化,铠甲在腹椎之下便停止了凝聚。
伸长渡远的金色枪头正中巨脸眉心,叔宝还抡起膀子在里面搅动了一下,“啥也没有哇!就跟插进棉花套里一样!”叔宝说。
鸫风魄又是一阵桀桀阴笑,飞天器下方百米之内,突然冒出了一张遮天蔽日的黑色云网,鸫风魄怒起脸来重重的吭了一声,就像一个闷起的炸雷般响亮,黑色云网鼓荡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四边收紧,像个巨大的口袋一样从下方向飞天器笼罩了过来。黑云网线中,是同样的电闪交加,同样的风雷滚动。
川胁惊愕了,原来对手早已布置好了陷阱,飞天器中的诸位大祭司还好说,都能做到自保无虞,那十个持符祭司在短时间内也不会成为累赘,但现在还有四个神星将和一个扯后腿的炙凫老头也在,这可如何是好?如此大规模的黑云电网,任凭雷蹈大祭司罄尽术力幻化出壁障也只能撑得一时,电网的能量聚合程度过于饱满,不知会对众人造成多大危害。而且还有个鸫风魄在正前虎视眈眈,他不可能让所有人做好准备。为今之计,只能放弃飞天器,所有人强弱互助四散分离,能否顺利的返回地面,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还没等川胁发布弃船逃生的命令,绅从飞天器顶上的破洞中探出头来,“大人,让我也来试试!”他推了下眼镜低下头说,“导师,请把我送到这个机关的顶上!”
绅和阿婕会加入这次北洲之行,不是因为他们都掌握了神祗兵器的使用方法,宗室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两教会之间的调度平衡,这次的行动既然是名义上的两教联手,就不能只带着裹角部中的人。如果拘尾会的司礼大人在能力恢复如初的情况下,绅和阿婕便没有了随行的必要,因为守护祭司和所属星将是不能够轻易分离太远的,可司礼大人在今天早上并没有苏醒,即使他醒了过来,大伤初愈之际,谁也不会让他勉强远渡北洲,所以才有了拘尾会四人同行。
看着稳稳站在舱顶的绅,川胁一阵倒抽冷气,川胁觉得,这个绅分明是想拿眼前的这场危机坐一次实弹演习,要是被他这么一搅合,众人连最后逃生的步骤也会被打乱。川胁真想对着飞天器中的人喊一句:所有人听着!我们已经被包围了,马上带好粮食看好孩子准备逃跑!
绅拍了下叔宝的肩膀,让叔宝收回长枪,然后他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金丝眼镜拿在手中,这只眼镜陡然精光四射,就像射入苍茫夜空中的一颗燃烧弹般耀眼刺目,让人不敢逼视。光芒瞬间便竞相散去,当绅再度出现于旁人眼中时,他的身上多出了一整套的铠甲,铠甲的质地与叔宝不同,全部由磐岩精冰组成,而且这件铠甲给人一种始终在凝结变大的感觉,铠甲两肋下是虎口吞吐,腰间纹章为似虎神兽目眦欲裂,虽是冰石聚合,但兽口纹样纤毫毕现。还有一袭由朱红色雾气凝聚成的及地披风,凛然飘浮于身后,无风自摆,雾气披风上流走浮游的纹绣,时而似万里山河气势如虹,时而如水畔农家悠闲写意。
而绅手中的眼镜,此刻竟变成了一只手臂长短的晶芒权杖,古奥晦涩的金色符箓遍及权杖的通体上下,权杖的顶端,镶有一颗拳头大小的多面宝石,幻彩琉璃一如虹霓。
叔宝在这一瞬间惊呆了,从他开始认识绅到现在,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绅摘下眼镜的样子。绅有着一张威仪横生的脸庞,鼻直口宽轮廓神俊,两簇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精目亮若星辰,不时之间的一个凝眸,也能透出无尽的高贵与庄重。叔宝不懂相面,但他认定了,绅的脸绝对就是传说中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这就是帝王相,真真正正的天生领袖。他觉得,这个绅不用说话,甚至不用眼神,只是微微的一个侧头,一个挑眉,便能压制住旁人所有的叛逆和反抗。
现在叔宝终于能多少体会到,为什么小静和小纯,甚至绅自己会对剑少成为所有神星将的魁首这件事,感到无稽和荒唐了,他们轻视进而挖苦剑少,现在也变得不再难以理解。以绅的这种气质都不能成为领袖,这确实有些天理不容。
绅将晶芒权杖高高举起,幻彩琉璃般的宝石发出了绚烂的七彩光芒,比天日的光辉还要醒目,比喷发的火山还要炽烈,一道道幻彩光芒如波如潮,涤荡天际,充斥浩宇。
上古风魔鸫风魄就像受到惊吓的小狗一样,矗在原地僵止不动,飞天器下方的黑云电网也停止了围拢收合。
绅缓缓的落下手臂,用权杖遥遥指着鸫风魄的巨大脸孔,威严纵横的怒喝出了一个字,“退!”
鸫风魄居然发出了一个讨好般的巨大微笑,两只雷电流转的硕大眼睛一阵的徘徊不定,虽然没有马上撤退的意思,但却也不敢再展露出自己的攻击意图。他极其克制的清了一下嗓子,生怕因为杂声过大而让人误解了自己祸心暗藏。“您……,我是……”他支支吾吾低声下气的说。
绅放下权杖,抬头凝视着鸫风魄的巨眼,虽然是仰视,绅却给人一种像是在俯视蝼蚁般的错觉。少顷,绅将权杖平举当胸,幻彩迷离波光无限,他定定的吐出了又一个字,“灭!”
鸫风魄的眼睛霎时瞪得浑圆,他感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被一种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力量所威胁着,他敢指着自己家祖坟发誓,自己刚刚只是想和这个手握权杖的人间神明套套近乎,但现在似乎却是彻底的激怒了他。
鸫风魄哆哆嗦嗦的一晃身形,整张巨脸瞬间化作股股乌云四散八方,飞天器下方的黑云电网也随之消散形骸,变成了一片灰色云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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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凫老头用钢铁触腕支撑着身体攀到舱顶位置,然后抡动手中的铁锤,将飞天器上方的破口边缘捶打光滑,他每捶打四五下,就要低头瞪川胁一眼。
“你的神兵是什么时候学会使用的?”阿婕喝了一口清水,对着绅说。
绅倚着舱内的骨粱坐在地板上,看样子似乎有些疲惫,他推了下眼镜说:“昨天晚上就觉得有些明白了,但却始终发动不起来,不管你信不信,”说到这儿,绅抬手指了下自己的眼镜,“刚刚是它让我上去的!”
说完之后,绅便觉得好笑,这种话要是别人对自己说,自己一定会当成一个笑话来听,但这个笑话却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舱内后端的剑少摇着叔宝的手臂问:“你说什么?什么扑克牌?可不可以说得明白点儿?”
叔宝用力的抓了抓头发,牙疼一样的皱着眉毛说:“我当时瞅着他的样子,就好像是看着了扑克牌里头的红桃凯,就是这模样举着一把宝剑的那个!”叔宝学着绅的样子,做了个手举宝剑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