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落在油伞上的雨点小了下来,也稀疏了很多,沈行风闭目而立,轻轻一叹,倾听雨落,这茫茫天地间的一切声音仿佛都比不过此时雨点缓缓倾洒的优美,刚刚逃命激发出的争强心态在这一刻不由得平静如水。
什么武力至上,什么强者至尊,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称雄称霸,争强好胜。
心中那一条路,通向的是幸福,尽头会和至高巅峰同一点吗?
将伞倾斜向后,伸出一只手出去接住变得异常温柔的雨点,很难想像,这些凉凉的小东西之前刚刚暴虐地席卷大地,摧毁了不知多少枝叶多少虫蚁,无心之举埋葬生命,此时此刻,那连成片的雨幕却变得星星点点,温和轻柔的似软绵绵的落絮。
心中一个激灵,沈行风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那套武技来。
落絮掌,如字面含意,飘飘而下的雪花。
伸在外面接住雨滴的手掌蓦地绷紧,体内冰天功法一个流转,真元力瞬间提凝而起,如同她前世所了解的内力一般在四肢百骸的经脉中有秩序地运行,最后聚力于双掌,她猛地抛开油伞,双掌舞动起来。
越舞越快,越舞越急,霎那间,沈行风身周布满了一溜溜一片片一蓬蓬的肉眼可辨的白色气团,就如同漫天雪花飞舞,凝而不散,全部聚集到了她的身边,随着那一双纤细小手四面八方的招引,形成一副雪女降雪的美丽画卷。
“好掌法!”
喝彩声突如其来,没等沈行风反应,一道气力就硬切进来,瞬间和她对了十多掌!
脚下一旋,沈行风侧身而退,掌心带来些微灼烧刺痛,挑了挑眉,心中暗忖,在这震木国木系功法的地头上,哪来一个火系功法的高手?
感应了一下对手的气息,她粉红的唇角勾笑微嘲道:“阁下好兴致。”
来者却是前一刻相遇之人,他亦是顺道而来,竟是同一路。
“当真好掌法!”这人又赞了一声,之前口气还霸道危险,此时却是有礼许多,欣赏高手重视高手,乃涅回大陆不二规则,收敛几分轻视自报家门道:“南方离火国云家云慕,之前多有冒犯,还请莫怪。”
云家?
沈行风对他的名字不在乎,倒是对云家有所了解,不愧是火系功法大宗家,云慕的修为竟是比她还高,方才那几掌,想必只是他见猎心喜随便接招,纵然如此,沈行风还是感觉到一股稳压她的气势,这人恐怕最低也在第七重巅峰。
“不知者不怪,伞还给你。”沈行风指指落在地上的油伞,面不改色地又走了,她还要稳固落絮掌的境界,并提升至和修为相等的第六阶,没空和他磨牙。
“高姓大名?”云慕怔了一下,难得他放低姿态,对方竟不领情,口气一冷远远问道。
“九影。”
九影?云慕直到前面的人影消失才垂眸看看自己的手掌,两只手轻轻地合在一起揉搓了几下,脸色略略一变,再度抬首,看着那边空寂的一方良久,弯腰捡起油伞……
想想无处可去,沈行风干脆钻进路边的震木林中,找到一个僻静之处,演练落絮掌。
一连几日,回归人类生活的沈行风过了几天野人生活,好在她早就习惯孤身一身,习惯单调生活,并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意志坚定地把落絮掌修至了第六阶,此时再施展开来,就如同漫天坚冰掌印,宛若实质,威力不同凡响。
她的眼睛也已适应天光,只要不是烈阳直照,在树荫底下,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令她苦恼的是,她的冰天功法一直在第六重巅峰状态,无论她再如何努力亦是冲不破那层进阶的壁障,以往进阶都是借助蓝鸿逸血祭时的微弱力量,难道其中有什么奥妙不成?
收功而起,沈行风眯着眸子暗自思索。
慌乱的脚步声突然由远及近,很快就看到一个黑衣劲装青年形色慌张地运功而行,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额头微见汗珠,一张端正刚毅的脸上满是焦急,本是目不斜视埋头赶路,眼角余光突然收到一抹黑影,侧头一看,嘴巴立刻张大。
急急煞住身形,差点一头栽倒,他却顾不得形象,奔着这方跳了过来。
沈行风眉峰一挑,眸中精芒闪过,眼角抽痛,似她这般意志异常坚韧之人竟忍不住有想要落跑的冲动。
“九影公子!”黑衣劲装青年来到近处,故技重施,猛地扑倒抱住她大腿,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不是蓝礼是谁?
以前闭着眼睛,虽能确切的感知别人,却不能描摹别人的样貌,此时一看,这蓝礼倒也长的很是英俊,只是这脸皮是不是也太厚了点?自从上次一扑一抱,他还上房揭瓦抱上瘾了!
“九影公子,可找着您了,这几天咱们都找疯了,没想到您在震木林中藏的还挺深啊,要不是属下从上兴县回来着急忙活操小道,还碰不见您呢。”蓝礼顺杆往上爬,站起身子,两手却死死抓着沈行风的衣角,唯恐她跑了似的,笑嘻嘻地说道。
不过,下一刻,他整个人就傻掉了。
一双眸子……
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蓝礼望进一双黝黑美丽的瞳眸中,有那么一种感觉,他沦陷了,身心都陷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生机,幽深空寂,清冷暗沉,灵魂似乎就此长眠,再也无法自拔。
这是一种可怕的感觉!
沈行风眨了眨眼,切断他的注视,蓝礼这才找回自我,再次看去,那双眸子中泛起了丝丝光亮,晶莹惑人,明显是这双眸子的主人收起了些许不耐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