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禾恍然大悟,原来热情与冷淡都是藏在心里,不知不觉间便能流露三分,并非是甜言蜜语可比。心知再若否认,只会使青青更加难过,当即抓住她的手腕扼得她再也挣不脱低下头才道:“自打咱们相识以来,一直都是打打杀杀的生活,二哥只知与大姐研讨武功,询问江湖掌故,确是对不住你。当初结拜时发誓说咱们同生共死,永不背叛。二哥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么?你可别要瞎想,二哥若讨厌你又何必与你结拜?。”
青青破涕为笑,挣脱手掌,将树叶子扇得更快了。
这时偏院外又响起脚步声,两个中年道士并肩而来,甫进门便被杨禾拦下。不等两人说话,杨禾道:“二位道长留步,重阳真人正在为人疗伤,不便相见。”
一道说道:“松风观观主急事有请重阳真人相见,不便耽误,疗伤之事不妨延后,我二人必亲见重阳真人说明原委。”
青青道:“疗伤不能中断,否则便有性命之危,你们不能进去。”
道人显然全不相信,冷笑道:“松风观是我们的地方,我们在自家中来来去去,还要问你们吗?你们偷了宝贝,还使蛮刷横,松风观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吗,让开。”
青青听他左一句松风观右一句松风观,好似松风观比皇宫还要威风,心下反感,冷笑道:“我说一句,你抢十句,使蛮耍横,血口喷人原是你们送风观的作风,我们可不敢当。”
那道士大怒,两眼圆瞪,若非看青青是个女流之辈,早就开打了,吼道:“让开不让?。”
青青见他发狠,心里有些害怕,不自禁地退了半步,旋即镇定地说道:“不让。”
那道士冷笑道:“你不让开,我可要硬闯了。”说着横身硬向青青撞来。
青青惊叫一声,往旁闪开。杨禾当即抢上,一腿踢他胸口。那道士双手护胸,架开了他这一脚,正待追击,不料杨禾借他推势,身子急转一周,猛然又扫来。这是散打中的连环鞭腿,杨禾剑法和内功均是平庸之极,徒手近身搏斗却是少有的高手,在部队中,这一招他练过没有十万遍有八万遍,早使得出神入化。那道士内功虽较杨禾强得多,拳脚身手却差得远了,待惊觉闪避时,已然迟了。被杨禾出乎意料的一腿正扫中后脑,扑地便倒,晕厥过去。
另一道见同伴一个照面便给打倒,吃了一惊,当即拔剑刺到。杨禾后撤一步,抽剑相迎,铮铮两声,挡开来剑。随即出招进攻,两人立时叮叮当当地斗在一起。
这时岳小玉已闻声赶到,见当地倒着一个道士,一问青青,知是杨禾所伤,心知此事绝难善罢,忍让退缩徒惹轻视,不如索性一争到底,再论孰是孰非。向打斗两人望去,见那道士剑势吞吐,隐隐制住莫愁剑,知他内力绵长,善于久战。杨禾仗着膂力极强,虽一时稍占上风,但时候一长,劲力耗损势必要输。那道士似乎也看准此点,只取守势,有意消耗对手体力。
二人公平相斗,按规矩旁人不能干预,岳小玉心急如焚,却苦于不能左右杨禾的攻势,也只有发出声声轻叹。
身在局中的杨禾更是心急,他看到青青的关切,和岳小玉的忧虑便想立时取胜,也好给二人争口气。无奈内功根基浅薄,与对手相差太多,仗着膂力虽不致落败,却也不易取胜。心中只恨无机会学习独孤九剑,倘若将那破剑式与破气式练成,一招便将此人打倒,也由不得他横行霸道了。转念又一想,独孤九剑不是岳小玉的武功,即便以之取胜,岳小玉也未必喜欢。只有凭这套:“全真剑法。”取胜那才能真正让她欢心。何必去学独孤九剑?一想到此处便又奋力刺了几剑,企图突破道士剑网,却仍是被人荡开,无功而返。杨禾心道:“不能力敌,便行智取,大丈夫斗智不斗力,今日剑法难胜,便凭计谋取胜也未尝不可。”思量间又攻了七八剑,转眼四顾,见不远处有棵松树登时计上心来,劈出三剑,力量渐减弱,跟着便往松树退去。
那道士早已等得不耐,忽觉他力道大减,心知拖敌之计生效,眼下正是反攻机会。当即剑势一变,改守为攻,全力削砍。杨禾却且战且退,不片刻便退到松树之旁,见他又是一剑刺来,闪身便躲到松树之后,从另一侧还了一剑。那道士一晃避开,忽听杨禾叫道:“小心松针。”以为他要借击飞松针扰乱视线,大叫道:“卑鄙无耻。”,长袖一拂,劲风送出,卷起一地松针向杨禾撒去。一击发出这才惊觉对方并未撒出松针,自身反倒是庸人自扰,忽然想到方才所喊卑鄙二字,实是自打嘴巴。心中一愣时,只见杨禾又避往松树之后,漫天松针半根也打他不着,口中也已叫道:“松风观,专用下三滥招数。”两人话几无间断,连起来便好似:“卑鄙无耻松风观,专用下三滥招数。”全是骂那道士而言了。
道士心知上当,冷哼一声,踏前一步,又是一剑刺出,见杨禾又藏到松树之后,使得这本该取他一条臂膀的凌厉一剑只削下半片树皮,不由得大是气恼。喝道:“你才卑鄙无耻,拿话骗你道爷,我刺烂你的臭嘴。”当下绕着松树疾奔,刷刷刷刷……连刺八剑,这八剑从八个不同方向刺来,剑剑携着劲风,均使上十成内功着实非常。杨禾哈哈大笑道:“我提醒你小心松针扎眼,你却骂我卑鄙,嘴臭,嘿嘿,好心好意反是恶,可见你松风观上上下下定是一团清气了。”,说着始终绕树藏身。那道士大怒,紧追慢赶,却总是差了寸许未能奏效,登时气得暴跳如雷,见他仍是缩在树后不出,长剑一挺穿透树干杀敌,嗤地直没至柄。此剑原本凶险,不料杨禾早有防备。
杨禾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闻道剑响,一下子从树后跃出,银光一闪,向那道士手腕疾斩。那道士吃了一惊,想要拔剑击当,不料长剑插得太深,手法不由一滞。只这一滞,莫愁剑已破空斩到。只得撒手后跃。耳听得嗤嗤两声轻响,松树干上长剑的剑柄及彼端露出的剑尖均被斩下,没入松针之中。
杨禾笑道:“你那宝剑久在松风观,其身早污秽不堪,即使此时不断,不出三日也必锈烂腐朽。一把朽剑怎能使用?算起来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本来折了兵刃,比试便算输了。若是正大光明地被对方削断兵刃,他也认输,可是眼下明明是折在对方诡计之下,又遭嘲讽,心中恼怒之极,怎肯服输?一瞥眼间,见同伴连鞘长剑便横在身侧三尺之处,当即蹿前一步,右足一勾一挑,已将长剑踢起五尺,半空中抓住剑柄,一抽而出,挥剑扑向杨禾。口中大骂道:“卑鄙小贼,纳命来。”
当……当……当,杨禾连接他迅猛七剑,只震得一条臂膀酸麻难当,莫愁剑几欲脱手,却强自镇定,笑道:“你爷爷老命一条,你来拿呀。”话音刚落嗤地轻响,右腿中了一剑,鲜血淋漓。岳小玉和青青齐声惊呼。杨禾怒道:“乖孙儿,照你爷爷脑袋上砍。”便说边奋力挡剑。十数招一过,左腿又中一剑,登时又喷出血来。
:“住手!道兄,重阳真人正在救人,你不能进去,看在华阳派面上,罢手吧!。”岳小玉叫道。
:“什么华阳派?华阳派的人怎会一声不吭就偷偷摸进送风观里,又岂能打伤了我师兄?你假冒华阳派也是该死!。”道士冷笑道。
岳小玉急出一身冷汗,但杨禾与人一对一相斗,势不能相帮,更何况她是华阳派的人,倘若贸然行事,恐会挑起与松风观的斗争。眼见杨禾剑法渐趋散乱,渐渐地抵挡不住,心中直有两个声音相争,一个说:“去救人,全朋友之义,没人说你的不是。”另一个说:“你若去救人,不但落得以众欺寡的恶名,更会使华阳派无端结上仇家,况且为一个男子而战,势必招人非议,于华阳派声誉大大有损。”两方争持不下,也不知何去何从,恍惚间瞥见杨禾又中了一剑,踉踉跄跄地退开,长剑也被人打落,岳小玉心如刀绞,暗道:“罢了,罢了,为华阳派,我不能出手相帮。但小禾若死,为当初的誓约,我便上前杀了那道人,报他大仇,然后自刎应誓。”想到这里,扯过一缕青丝,挥剑斩落,两行清泪流下,断发以示永不相负。
杨禾身伏十数处剑伤,失血极多,自知大限已至,对方剑势绵绵不绝,自己闪跃趋避不过是晚死一刻半刻。腾挪之间,见岳小玉挥剑断发黯然神伤,忽然间明白了她的心意。他早已漠视生死,心无惧意,反而有些欢喜,暗道:“姐姐肯为我死,我已知足,即便是殉义,那也不必计较了。”想着,见那道士又是一剑刺来,便不再闪避,脸露微笑,安心等死。
忽听一声惊呼,跟着黄影一闪,拦在自己身前。来的却是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