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进了青城。
刚进城不久,晗月便悄悄与明路知会了声,与赤狄等人赶着马车悄悄离开商队。
司空琰绯一连数日都待在马车里,守着那只木盒子,神色恍惚。
那盒子他打开过一次,里面装着四根手指。
一看便知是女子的手指,齐根砍下,因被放置了数日之久,已然发黑。
那是他姐姐的手指。
从他逃离自己的封地丹阳城开始,他一直都想寻机将他的姐姐救出来,可此事想着容易,做起来却难上加难。
就连他自己都朝不保夕,又如何有能去营救他的亲人。
不甘,愤恨与无奈交织,迷乱心神。
商队到达休息之地时天色已晚。
司空琰绯带着木盒下了马车,“月呢?”进入屋内时他随口问了句。
服侍在侧的侍从全都愣了,面面相觑。
司空琰绯本已迈步进了屋内,见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们。
侍从们立即低了头,“月夫人有违君之命,已被君所弃……君不记得了?”
司空琰绯立在那儿,气息凝滞,沉默半晌。
左右侍从疑惑的偷偷抬眼看他,只见他面色僵硬,唇角紧抿着,带着些恼怒之色。
周围气氛顿时便紧张起来。
“望叔!”司空琰绯喝道。
望叔听到唤声急急赶来,“君有何吩咐?”
“把月找来。”司空琰绯怒冲冲丢下一句,返身进了屋。
外面众人大眼瞪小眼的相互对视着。
“君要寻月夫人来?”望叔不解的嘀咕着。
“君可是想开了,要妇人服侍?”有人揣测道。
望叔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我们主子可不是沉迷于女色之徒!”
“那为何现在又改了主意……”
“哪这么多废话,快去把月夫人请来。”望叔道。
“可是……”有人苦着脸道,“月夫人早已不在商队里了。”
“啊?”这一下就连望叔也傻了眼,“她去了哪里?”
“不知……刚进城不久她便带着马车离开了。”
“你为何知情不报!”望叔大怒。
那人委屈的要命,“那日月夫人不是说了嘛,她被君所弃……后来主子也没有再寻她来服侍……”
被贵人所弃的姬妾身份与寻常贱民没什么两样,又因她们并非奴隶,所以去留并没有人在意。
“还不快去找!”望叔怒道。
侍从们立即作鸟兽散,出去寻晗月去了。
却说晗月早早离开商队,并没有先去寻地留宿,而是当晚就跟徐公他们睡在马车里,直到第二天才让赤狄去将两辆马车售出。
司空琰绯派出去的人正在满城寻找他们的马车,可是晗月他们却早已重新买了辆牛车,并于第二日在城角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落脚的住处。
“我们手里还有些闲钱,为何不找个大些的院子?”阿春不解的问。
晗月一边帮着赤狄从牛车上往下搬东西,一边道,“就算是换住处也要再过些日子。”
如今司空琰绯还在城中,她可不想再招惹麻烦。
在入住新宅的第五日,明路亲自寻上门来了。
晗月并未刻意向明路隐瞒行踪,因着他们之间还有生意要合作,故此明路寻来时她也没有显得很意外。
“青城城主明日有宴,我想带阿月同往。”明路坐在屋里的几案后,打量着周围,眼里满是浓浓的疑惑。
按理说身为丹阳君的宠妾应该随时服侍在主子身侧,可是这位月夫人倒好,与那些贱民住在一起不说……这地方看上去也太寒酸了吧。
晗月没什么心思去猜测明路对这屋子的看法,而是问起了青城城主之事,“不知我要以何种身份前往。”
在外人跟前,她仍是司空琰绯的姬妾,总不能光明正大的跟着明路去赴宴,要是让人认出来总是好说不好听。
明路笑道:“阿月有所不知,这位青城城主乃是位妇人,名为子青,青城是她封地,在外人跟前她从不露以真面目,有人言她为寡妇,也有人称其容貌有损,故不露真容……不过这些都与我们无关,我们要做的只是将那铁箭的制作图散播出去……”
当天明路与晗月在屋里商议了足足两个时辰,离开的时候,明路还特意让人送上了两只带毛的山鸡,算做恭贺晗月乔迁之喜。
阿春喜出望外,当晚收拾了山鸡,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围坐着,饱饱的食了一顿。
第二日明路再次亲自前来。
晗月仍做男装打扮,用灰与脂粉涂了脸,遮掩了眉间的泪痕血痣,跟随在明路身边前去赴宴。
青城城主的府邸建在城中最高处,宛如城墙一般高大的围墙,光是中央的大门便是由铁铸造而已,每次开启都要由十几个侍从齐齐推动。
晗月细细打量,心中暗忖:防范的如此严密,看来这城主果然是名妇人。
同时她也暗暗盘算着,日后她若是也能有幸得到此等封地,定然也要修建这么一处府邸,一来可做抵御外敌,二来也可保自身安危。
马车驶入大门,很快便停了下来。
晗月悄悄掀起车帘一角向外看去,只见马车全都停列两侧,让出中间的道来,由一辆马车先行。
“那是何人?”晗月奇道,为何这么多人都要给那人让路。
明路向外看了一眼,“是卫国皇子洛言。”
晗月惊讶,“他为何到此?”
要知道这里可是皖国界内,卫国虽小,但好歹也算是一个国家,别国皇子如此堂而皇之的在皖国境内横行,总是有些让人觉得不妥。
“传闻洛言弑父未果,逃亡于各国间。”明路道,“我与此人倒是见过几次,并未如想象中的凶恶。”
他们正说着话,卫国皇子洛言的马车已然先行过去,其他众人的马车这才缓缓前行。
晗月正好奇的打量着外面,突然觉得一道灼灼目光向她这边看过来。
转过头,只见一辆马车从后面跟上来,车帘高挑,车内坐着一人,高大的身影略显懒散的斜倚在一具软榻上面,发束高冠,侧影沉寂。
晗月只觉背后瞬间窜上一股寒气。
是司空琰绯!
明路这时微倾上身,搭讪道:“才数日不见,丹阳君气色怎地这样差?”
晗月闻言再次将目光落于对面车内,不由得一愣。
身着黑袍,倚于榻上一动不动的司空琰绯面容削瘦,肤色苍白。
才几天的功夫,这个男人已经迅速的憔悴下去。
难道都是因为那只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