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闽南老师的课堂精彩，这不，参加了这次市里的说课比赛，一举拿得第一名，你们说这是不是实力？不是我老说大家，大家就不能安下心来好好研究研究课堂，研究研究你们的专业。方老师，年轻有为，这还不到三十岁，就成了我们学校的中流砥柱啊！可是，你们呢，多少人，在这个岗位上就是为了一个吃饭问题，把它当作铁饭碗，到最后只能自己砸了自己的碗，断送了自己的前途。看看方老师，身上发生的事儿也不少，现在女朋友还没有找着呢，你说他的经历不比你们惊险，他的心不比你们要煎熬？可是，他依然能够坐在教室里看着孩子们学习，和孩子们一起学习这才叫做身教胜于言教。”
校长坐在主席台上又是长篇大论，方闽南四下看看，大家不是神情呆滞，就是一脸不屑。方闽南明白，大家在嘲笑自己，就连女朋友走了还这么敬业，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微用手拍了拍方闽南的手，微微一笑。
方闽南知道，这个学校里这个好朋友永远会帮着自己。
不知道校长是不明白自己说话的方式，还是故意为之，每次表扬一个人就非得把别人踩在脚下，这样形成了一个不好的局面。校长夸奖谁，谁就觉得好丢人，校长批评谁，谁反而会觉得光荣无限。
方闽南撇撇嘴小声地说：“真是不会夸人。”
小微的头靠过来也小声地说：“可不是，我们还是让他批判吧，批判意味着我们还没有脱离群体。”
两个人对视一笑，极有同感。
校长继续道：“这次高三模拟考试，不说别的，和别的学校相比，你们差了多少知道吗？以前我们总是超越别人很多，现在可好，我们落后别人不少。就数学一个学科，我们跟人家的平均分相比，竟然差了十分。你们说，为什么啊？我看就是不用心。我们学生的数学课每个礼拜都比语文的两倍还要多了，语文，我们明说，将来即使差也差不了多少，可是数学呢？你们那么多的课，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不用说今年高考完你们想吃肉了，照这样下去，就是连喝汤都不可能了。我们的学生跟别人的学生一模一样，甚至还可以说比别人的学生还要好，不都是因为你们的原因吗？不都是因为你们数学老师的原因吗？每个孩子都是每个家长的期盼，将来都毁在你们手里吗？我决定把你们这个月的工作量全部扣掉。”
“谁不知道数学老师都带着家教了，一个小时一百块钱，谁稀罕学校的钱呢，家教的钱比学校的钱多上好几倍。”小微的眼睛转转说，“我这辈子就后悔没有学数学。”
“人家是数学是学校重视的学科，逢人必讲，数学多么多么重要，班主任们也是这么说，谁不重视？人家数学老师才不怕他呢，自己挣了钱就完事儿了，这都是人家的教育观了。”方闽南也知道这里面的情况。
方闽南觉得校长也知道，可是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从来没有管理过这些事。
“俗话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人家把孩子放在我们手里，就是想着自己的孩子将来能够出人头地。你可不要成为咱们百万人民唾骂的对象，估计到时候就是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你。”
“粗俗！”好多老师都小声地说。
方闽南曾经觉得校长温文尔雅，所以才一句“我愿意”来到了这个小城的学校。现在看来，那时候的想法真是幼稚。校长讲话时间一般不会少于两三个小时，颠三倒四，反反复复。而这次高三模拟批斗大会一直延续了五个小时了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老师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坐不住了，好多人悄悄地站起来上厕所或者出去透口气。煎熬了六个小时，终于结束了。
校长却说：“现在给我点名，看看谁中间逃走了，开个会都当逃兵，先扣两百块钱。”
我的妈呀！老师们惊呼！好多人拿出手机来，开始悄悄地拨打电话。
“教导处主任，你去把门锁上，点名完了再开，我就不信了，你们还能赶回来。”
老师们哑口无言。
到了教室，已经晚上十点钟了。
从下午三点开始，一直到了现在，方闽南觉得头晕目眩。
一走进教室，铃声瞬时响了起来。
“下课，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不要迟到啊！”方闽南看着孩子们笑笑说。
“轰隆隆”雷声般一阵响，教室里空无一人，孩子们从下午到现在上了整整六个小时的自习课，也难怪赶紧逃离这个监狱一般的教室。
“方闽南，你还在教室了吗？”小微的电话打了过来。
“刚刚出来，准备查宿，一会儿回家。怎么了？”方闽南眉头一皱问道。
“没事儿，就是现在回家也没饭吃了，咱们出去吃点饭吧，你就别去查宿了。”小微好久没有和方闽南两个人一起吃饭了。
以前经常是晚自习后，两个人跑到校门外的麻辣烫摊位那里，和学生们挤在一起吃麻辣烫。
“好吧，你在学校门口等我。”
两个人来到摊位边，要了两份，开开心心地吃着麻辣烫，说着今天下午开会的事儿。
手机响了，“老师，我是刘淇，刚才我看见师娘了，真的，老师，你快点过来啊！”
“谁？你看见谁了？”方闽南怕是自己耳鸣了。
“师娘，就是师娘，我看清楚了，是她，我跟着她到了她住的这里了，在南二环外面，有一个小村子，叫什么军帐一类的。我在这里等你啊！”
“谁？是谁？”小微一边吃一边问。
“是小琴，小琴找到了，小琴找到了。”方闽南喜极而泣。
“真的啊？那快点儿啊，我们赶紧赶过去啊！”小微站起来付了钱。
在车上，小微给刘程志打电话，没人接。又赶紧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妈，我和方闽南去找张琴了，晚点回去，张琴找到了！
婆婆说：你要注意安全啊，路上小心，我让程志接你去。
小微神色黯然：不用了，我打电话打不通，谁知道他又疯哪里去了。
出租车上，方闽南坐立不安，搓着手，着急地看着前方，浑身抖动，紧张高兴。
小微说：你要静下心来，不要兴奋得过头了。
嗯嗯。方闽南笑着哭着，司机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了，是高兴，还是伤心？有哭有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