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渐渐地隐进了云层,整个相府的废墟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躲在两墙之间夹角里的凤无忧屏气凝神,时刻注意着周边的动静。他身份特殊,又身在沦陷的幽州城内,许多事都是不得不防的。
哐镗!有一根圆木似乎被什么东西撞倒,骨碌碌滚了过来。一直滚到凤无忧的面前,凤无忧盯着这根木头,倾耳聆听。
啪,啪,啪......有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这破落的院子里响动着。
是野猫还是流浪狗?好像都不是。他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脑袋,竟然在黑呼呼的夜幕里看到了一个人影。
这深更半夜的,有谁会来到这样一个败落的宅院里来呢?难道他真的被人跟踪了?凤无忧轻手轻脚,十分谨慎的沿着墙角渐渐的靠近那个身影。
“你是谁!”趁着那人还没发现他之前,凤无忧迅猛地跳到他身后,用胳膊捆住了那人的脖子,并将他的手反绑着。
“啊!”那人吓得哇哇直叫,竟然还是个女人,“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凤无忧细细一听,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你是?”
“凤无忧,是你吗?我是沐兰绮呀。”凤无忧一发声,沐兰绮便立马听出来是他,忙接过腔。
凤无忧蓦地松开了臂膀,沐兰绮倏忽转身,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的家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爹呢?”一连串的问题就像连珠炮似的,让凤无忧无法回答。而且这些问题,他真的无法开口,也不想去回味。“你说,你说呀。”沐兰绮抓着他的胳膊拼命的摇晃着,“是不是南司余孽?是不是?”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纵然她心里很清楚的知道是谁毁了她的家,也清楚的知道,她的爹爹不在了,可是她依然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些,“少容答应过我的,他会放过我父母,他不会杀他们,他答应过我的。”
凤无忧双眉一拧,狠狠的甩掉沐兰绮的手,
“你相信他?”他凑近她,幽幽的月色里,他的眸子里尽是仇恨不与甘,“可是他却血洗了幽州城。”
“不,不是他。”沐兰绮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一把推开凤无忧,“绝对不是他,一定是他的手下,对,是他的手下。”
凤无忧无奈的笑笑,
“信不信随你。”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等下。”却被沐兰绮一个转身横住去路,“你有没有见过沐兰馨?她有没有回来过?”她突然正色道。凤无忧一愣,被她的问话哽住了。见他吞吐不语,沐兰绮有些狐疑,“她是不是跟少容在一起?”凤无忧始终保持沉默,“好,你不说我也知道,她一定跟少容在一起。我就知道她不安心,悄悄溜走,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鸟不生蛋的地方,自己悄悄回来会心上人,哼!”
夜色微浅,天边渐露鱼肚白。籍着微微的晓色,沐兰绮看到凤无忧的脸色有些难堪,她忽然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话没说完就打住了。翕动着双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凤无忧脸色有些阴沉,许是刚才的话刺痛了他,也许是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压得让他喘不过气。总之,他脸上再没了以前的洒脱与自在,有的是一层又一层的愁云惨雾。
“我要出城了,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他淡淡道。
“你要去哪儿?”沐兰绮有些着急,偌大的幽州城内空荡荡的,她的家没了,爹娘也没了,甚至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三天前,她悄悄的潜进城内。因为身份敏感,所以她一直不敢光天化日的走在大街上,只能是东躲西藏,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这不,趁着夜色的掩护,她才敢回家。一回来,看到的却是这样的惨状。
“去明州。”他没有说固北。
如果呆在花少容的身边是沐兰馨的选择,他会尊重她,并且不会让任何人去破坏他们。他不会怪她不顾及国仇家恨而沉浸在儿女私情的小我里,毕竟,她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子。没有必要承担她不该承担的。再说,她已经为他,为整个北幽做的够多了。
沐兰绮缓缓垂眸,
“少容呢?他还在不在幽州城?”
“我不知道。”凤无忧微微叹了口气,“我走了,你自己保重。”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沐兰绮一个人在破败的房间里坐到了天亮,才缓缓起身,失魂落魄的往将军府走去......
大路人马在路上走了半个月后,终于到达了固北城外。高高的城墙上旌旗蔽日,呼呼舞动着,仿佛在向归人欢呼招手。
花少容叫停了马车,缓缓走下马车,望着碧草连天,生机勃然的固北城外,又看了看似陌生又似熟悉的固北城,心中怅然若失。没有定都幽州,是因为他不想破坏原有的一切。
南司的都城,莲城早被北幽大军给踏平,不复存在,再重建,无疑是一项很艰巨漫长的任务。与其耗费精力时间与金钱,不如择个现成的。城不在大,不在精,也不在乎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而是在于城内的人。就好像是幽州城,尽管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最后还是照样毁在人的手里。
“少主,咱们赶紧进城吧,迎驾的臣民们早已经候在城门口了。”
花少容回头看了看马车内的沐兰馨,又转过头,
“史瑞,给我弄匹马来,然后你们带着队伍先进城。”
只是片刻,史瑞便牵来了一匹枣红色良驹,
“少主,马牵来了。”
花少容看了看马,毛色鲜亮,四肢粗壮,鬃毛也很柔顺,一看就是匹好马,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走向马车,将手伸到沐兰馨的面前,
“来,”
沐兰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臣子,微微蹙了蹙眉心,犹豫了片刻,便将手伸到他的手心里缓缓起了身。
待她走到马车外,正欲跳下马车,花少容却突然双手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从马车上抱了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这样明目张胆的抱着她,实在是让她有些不适应,突然就红了脸。一害羞就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样被人纵目睽睽的看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她恨恨的在花少容的耳边呢喃着。
花少容扬了扬唇角,对她的话置之不理,依然我行我素的抱着她缓缓走向那匹骏马。无奈之下的沐兰馨只好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用以遮掩自己的害羞。
而此刻,花少容却是觉得幸福极了。
走到骏马旁,他掐着沐兰馨的腰将她一举,举到了马背上,然后自己纵身一跃,也坐到了马背上,坐到了沐兰馨的身后。沐兰馨被他紧紧的拥在了怀中,
“你想做什么?”沐兰馨有些错愕。
花少容手握马缰,眸若春光乍现,无比灿烂,
“驾!”两腿一蹬马肚,马儿嘶鸣着飞奔起来。
沐兰馨未束的长发轻轻的飘扬在他的脸旁,散出淡淡的香气。
心里一点没有防备的沐兰馨蓦地抽紧了身子,抓着他握着马缰的双臂,
“啊!”情不自禁的叫了出来。
听到这欢脱的声音,花少容顿时心情大好,
“兰馨,我爱你!”忍不住大喊着。
沐兰馨微怔,缓缓回眸,似乎暂时忘记了复杂的爱恨情仇,眸光温柔似水,深深陷入。
四月,草长莺飞,花团锦簇,一望无际的蔓草,疯狂的生长着。两人纵情的驰骋在这蔓草丛中,暂且躲开了世间的纷纷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