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沐兰馨拉开车帘,看了看窗外,又放下车帘,眉心微蹙,疑惑的看着文绿衣,
“我的东西?什么东西?”
文绿衣撇了撇嘴角,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沐兰馨一眼便瞟到了信封上的字迹是父亲的。她忙伸过手欲拿过信,文绿衣倏忽将手向后扬了扬,
“急什么呀,我本来就是要给你的。”翻来覆去的把玩着手中的信,似有意想耍耍她,就根本没有想要给她的决思。沐兰馨目光闪烁,抿了抿唇,缓缓垂下眸子。“这封信早在我手里了,可是我考虑了很久,决定还是还给你。”
沐兰馨缓缓抬眸,狐疑的看着她,
“你从哪儿拿到这封信的?你,看过吗?你给其他人看过吗?”
文绿衣挑了挑眉,故弄玄虚,
“保密。”
哼!这小丫头属于蹬鼻子上脸形儿的。你越是急,她就越是慢。你越是不在意,她就会倒贴。沐兰馨淡淡的斜了她一眼,缓缓移了移身子,坐到了马车的另一边,不由得拉开帘子,看向窗外。不再与她打哑谜似的猜来猜去。她既然沉不住气要把信送来,她肯定就不会再把信拿回去。
至于信是从何而来,除了她跟着去相府时,无意中捡到的这个解释,恐怕也别无其他了。
但是这封信上写了什么,爹爹为何要给她留下这封信,她就不得而知了。
“喂,你在想什么?你不想要这封信了吗?”文绿衣见沐兰馨呆呆的看着窗外,不再理她,便急了,“这可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我没心情跟你玩猜谜游戏,你要给便给,不给便罢。”沐兰馨冷冷道。
文绿衣白了她一眼,撇了撇嘴,
“好吧,不跟你开玩笑了。”她无趣的将信递到沐兰馨的面前,沐兰馨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诚恳,才微微抬手接过。
她不慌不忙的拆开信,确实是父亲的笔迹:乾坤震八卦,承启五幽山。欲呼山万岁,唯有四方山。可是这信里除了一首摸不着头脑的诗外,别无其他。沐兰馨将信笺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除了这首诗,什么也没有。她又看了看信封,信封上确是写着由她亲启。
文绿衣看了看沐兰馨那充满疑惑的眼神,努了努嘴,
“看不懂吧,我也看不懂。”
沐兰馨随手折起信笺,将其装进信封,又揣进了自己的衣袖内。
“你为什么不先拿给你的主子看,反倒是先给我看?”这是她一直纠结在心的一个疑问。
这丫头看着天真,实则是有心机城府的。
文绿衣垂了垂眸子,用一种很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姐姐,你不要把每个人都当作你的怀疑对像好吗?即便我们唯主子命是从,可是我们也有自己的思想与分辨是非的能力啊,再说了,这只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遗书,我给少主看做什么。”
沐兰馨微微叹了口气,这一年多来所经历的事情,不得不让她活在这种充满疑虑的压力之下。这个世上,她不知道还可以相信谁,不能相信谁。
当一个人被这个世上最亲最近的人欺骗以后,她就再没了最初的天真,有的就是对一切事物的怀疑。即便是真心,她也会不复初衷。
沐兰馨的唇角划过一丝凄凉的笑意,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沐兰馨了,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以为拥有一个人的爱就拥有了全世界的沐兰馨了。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的话。”她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反驳她的理由,那么她只能是选择先相信她......
幽幽的灯光下,胸口处的伤疤看着还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不过已经开始愈合了,因为这两天晚上他会感觉到痒痒的。伤口过深,动的时候,还是会隐隐的作痛。不过,这也影响不了他要离开的决心。凤无忧缓缓拿起案上的小瓷瓶,叶无双说这种药不能用太多,虽然它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可是洒在伤口处会钻心的疼。洒得越多,好得越快,可是疼得也就越狠。
这疼的滋味他早已经领教过了,那是一种紧钻的疼,可以直接疼的骨子里去。比剔骨割肉的那种疼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那时候叶无双给他撒得并不多。
凤无忧咬了咬牙,拔开瓶塞,深深的吸了口气,心一横,将那药瓶倾倒在胸口处的伤口上。
“嘶......”伤口处顿时像皮开肉绽后洒了盐,又浇了油一般,疼得他满身是汗,几乎要晕过去。
“二皇子!”正好进来给他换药的叶无双见状,不禁惊呼起来。“你怎么自己上药呢!”她奔过去,一把夺过凤无忧手中的瓷瓶看了看,“你怎么能用这极乐散呢?用多了不仅痛,而且会中毒的。”凤无忧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让伤口赶紧愈合,然后离开,先去明州找宋明德,再去固北找沐兰馨。“为什么不等我来给你上药呢?”叶无双边说边心疼的掏出自己的帕子,为凤无忧拭了拭鬓角的汗。
“我自己可以。”凤无忧蓦地从叶无双手中拿过帕子,并推开她的手。
叶无双愕然,继而委屈的红了眼眶。
“多么怀念在济世阁里的日子,如果可以,我情愿老死在那里,也不踏出那里一步。”
美好的过往,历历在目。可如今,凤无忧对她的态度,让她心寒到极点。这辈子除了责任,就是爱他,如果有需要,她甚至可以去为他死。可是他却始终不明白她的心意。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滚烫的泪滑落在他的手背上。
凤无忧微怔,缓缓抬眸,
“谢谢你。”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对她说的话,也就只有这三个字了。
叶无双哽了一下,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于南司,我该做的都做了,如果我愿意随你一起浪迹天涯,你答应吗?”
“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了不是一路人,所以,我们永远也无法走到一起。”多么决绝的话,多么直白的拒绝,连片刻的考虑都没有。
叶无双微微垂下红肿的眼帘,湿湿的睫毛搭在下眼睑上,鼻头红红的,
“我明白了。”
她在他身边坐了片刻,便抹了把眼泪,端起药瓶与纱布,默默地出去了。
到了下半夜,上药的疼痛过后,凤无忧悄悄的下了榻。用纱布将胸口处的伤紧紧的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悄悄的出了屋,趁着月黑风高,潜出了逍遥殿,潜出了皇宫。也许是叶无双故意要放他走,所以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出了宫,他并没有立马出城,而是来到了沐诚远的住处。
这里已是一片废墟,借着幽幽的月光,他翻遍了每个房间,结果一无所获。
兰馨当真就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给些暗示吗?如果沐兰绮回来,怎么知道她父亲葬在哪里?
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凤无忧有些乱了心绪。他不知道应该先回明州还是先去固北找兰馨,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正在纳闷之时,他忽然听到大门口处有动静。他倏忽站起来,站到柱子后面,悄悄的观察着门口处的动静。可是却什么也没看到,应该是老鼠或者野猫之类的吧。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他仍然找了个位置躲了起来。
这样的话,若是真有人,那就是敌在明,他在暗,到时候应付也好应付些......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尽管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留不住他,可她还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叶无双轻轻推开逍遥殿内,凤无忧卧房的门。里面的灯还微微亮着,但是已经即将要熄。她轻轻走进去,抚摸着凤无忧躺过的床褥,枕过的枕头,情不自禁俯下了身子,嗅着上面残留的他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