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怀仁义赵云葬母，复师命夏侯回山

且说赵云夏侯兰二人将赵夫人遗体抬上独车，克期下山，那遗体先前已用山间清水擦洗一遍，云又寻了一套干净衣服，亲手给母亲换上，赵夫人虽是多年囚禁，面黄肌瘦，然毕竟天生丽质，死后模样，倒也显素净。云与兰二人自披麻戴孝，将白布把赵夫人遗体盖了，又找了四五个喽啰，前二人执幡开道，中后几人边走边撒着冥钱，一路往赵家村而来，于路途径它村，常山众村已遭张更劫掠多年，已是惊弓之鸟，因此多时不见喜丧之事，今众人见二少年推着独车，又是披麻戴孝，尽以为是县里丧事，欲将人埋于郊外，便出来凑看热闹。

众人中有认识赵云、夏侯兰者，便在那人群中道：“此二位少年人乃是常山真定赵家村人氏，那高的唤作夏侯兰，住村东，年少的便唤作赵云，住村西，二人自小结拜为兄弟，情同手足，此番丧事，定是家人遭难，二人又是年少，着实可怜！”又有人道：“昨夜常山张更处黑烟四起，定是着火，若是今日这厮下山掠村，如之奈何？”当下跟着赵云队伍，倒是议论纷纷起来，将至赵家村口时，后面已跟了好几十人，那赵家村村中老少远望之，以为是赵云夏侯兰行刺未果，张更又来下山复仇，及赵云等进村时，方才安心。见赵云夏侯兰白衣素裹，推着独车，甚是好奇，一问才知车上乃是赵夫人遗体，不觉大惊，便问道：“赵夫人已被张更掳上山多时，何处寻得彼尸身？”赵云，夏侯兰不复言，只命人将一木匣打开，众人见匣中有人头，不觉骇然，竞相遮目，不敢直视，内中有胆大的，看了一眼便大喊道：“此乃张更首级是也！”众人听的，尚且不信，纷纷围着木匣细看，有些饱受张更欺凌的，便道：“不错不错！正是张更首级！”余众方才相信，当即便欢呼雀跃起来，回头欲问赵云夏侯兰详细时，二人早已携着木匣推着独车，往常山脚下赵季坟头方向而去。

赵云夏侯兰至赵季坟前，先拜了三拜，又将祭酒洒在坟旁，二人便与喽啰一道挖土，将母亲安葬了，云在旁放声大哭，自言未尽孝道，令母亲深受苦难，保经沧桑，不配为人子，亦对不起父亲之嘱托等云云，夏侯兰在旁劝道：“子龙莫要自责，人之生死，皆由天定，世之万事，亦有天意，天意如此，不可相违。”赵云听罢，这才止泪，便道：“今日将母亲与先父葬于一处，倒也随了心愿，云日后若能富贵，大展宏图，定再来拜祭！”言罢，又在两座坟前拜了三拜，便与夏侯兰道：“你我既已答应众人重整山寨，当回山整顿常务。”夏侯兰道：“怕是今日走脱不得，众乡亲定问那张更如何被杀一事，若是不说，怕是众人越发好奇，越要逼问。时间日久，反倒是起疑了。”赵云附和道：“兄长所言及是，倒不如今日详说，也免得众人生疑。”当下二人又回至赵家村，见众人尚未全走，不由彼问，便将如何混入山上营寨，如何放火，如何大战且射伤张更，又如何寻得母亲等一一叙述，众人听罢，尽是哑口无言，那赵云之前的邻人亦在众人之内，便拍额道：“当日你等说二人学了本事，原以为只是戏言，不想真个做出此等大事来！我常山下众村有幸矣！”其余人等听罢，尽皆附和，齐声道好，二人谦虚了一回，又将下山时众喽啰所赠之物，尽数赏与村民，众村民大喜。

赵云、夏侯兰在村中休息了片刻，便言道山寨上亦有老弱，还需归整，须臾便要出村上山去，那一派村众却喧哗道：“那山上的粮食用度，木料用材，尽是从我等村里抢劫而来，今番你二人斩了张更，破了山寨，理当将我等被劫之物奉还，再一把火烧了这腌臜地方，才是个道理处，今番如何却要上山去？莫非你二人要占山为王不成？”这话说罢，众人先前那番喜庆之色，尽皆消散，反倒有些闹将起来，围着二人不放了。

赵云、夏侯兰忙道：“山上之人亦是农民出身，只因家乡遭了旱灾，又遇黄巾战乱，外加重赋重税，无路可走，方才上山落草，只因张更走了邪路，迫不得已，跟随其后，实属无奈，今张更已死，其余人众，不愿下山，只愿守着这山寨终老，我等上山只好，整顿内需，励精图治，绝不下山扰民，望众位乡亲行个方便，宽恕便是。”众人听罢，这才无言，让开条路，让赵云、夏侯兰出村回山去了。

且说二人一路往山上而来，山上喽啰看见，急忙下山迎接，道是寨内尸体废墟等已清理干净，死的尽埋于后山，伤的亦拿出药来，请医官医治，二人又抚慰了几句，便命人打了响鼓，命寨内剩余人等于校场集合。不一时便众喽啰便汇在一处，列成一队，唱个大喏，拜见了新寨主，赵云点了人数，外算加些杂工内侍，还余下两百人。赵云便道：“尔等往日跟随张更，虽属无奈，然往日打家劫舍，祸害村众，盗杀官军，乱献谄媚，实是罪无可恕。本待山下村众上的山来，将尔等乱棍打死，所积物资，亦要尽数拿回，吾与夏侯兄苦苦劝诫，方才罢手。尔等既奉吾二人为主，当改过自新，为民造福一方，才是正道。”众人唯唯诺诺，口称领命。

翌日，赵云、夏侯兰便命众喽啰点了粮草石数，所积物料，亦算了一番，二人便命人从中抽出一半，发散至常山脚下各村落，一些村中房屋破败的，尽数修葺完整，先前这班喽啰下山来，村中众人起初倒还畏惧，一问是来发粮修房，方信赵云二人所言不虚，又值饥荒多时，众人见粮犹如见了金银财宝，上前一片哄抢，众喽啰制止不住。过了一日，又将粮发散至别村，照旧是乱哄哄的挤成一块，不几日这寨中一半粮食便被发散一空，山下村众得粮，一传十，十传百，尽颂云、兰恩德，因此二人名声渐起，常山方圆几十里尽知二人姓名。

赵云、夏侯兰二人又吩咐众喽啰下山时不得扰民，村众上山砍伐、捕猎等，一律不得擅抢，强抢民女等亦是严禁，违者立斩。二人自带一部，每日操练，闻的有巨贾富商路过的，尽数下山劫掠一番而去，若听闻有贪昏之官路过，亦将其所带财物悉数没收，回山后先分与众喽啰一半，另一半悉数发给山下百姓，以作购农具、牲口、种子的本钱，比之以往，倒真的成了一片世外之地。近两月之后，常山脚下众村，生机复现，往日荒无人烟，今番便能闻的鸡鸣狗叫之声，昔时田地荒芜，今日也能见得秧苗了。那赵云、夏侯兰在闲时便率众选的山上肥沃处，开荒垦戍，或凿成梯田，种些耐饥之物，自给自足，那些喽啰多是农民出身，见有的地种，又有收成，莫不欢喜。

夏侯兰见常山脚下百姓渐复安宁，山寨亦渐入正路，便想起左慈命己回山之事，一日上的厅中与赵云辞行道：“昔日师父有言，命我三月内回山复命，从其云游，今番张更已杀，家仇已报，山上山下亦是好派光景，这几日思量期限将至，今日特来与贤弟道别。”赵云经夏侯兰一说，便有不舍之情，道：“师父之命，我等岂敢违命？只是你我二人自小一起，食之同桌，寝则同榻，至今尚未分离，亲如自家兄弟，兄长又几次三番救小弟于危难之间，山上所立之规，山下所遗之物，尽是兄长功劳，今番回去陪同师父云游，正不知几时方能再见？”言罢泪如泉涌，夏侯兰知赵云重义，亦是不舍，然自知不可违了师命，便劝道：“贤弟勿忧，若是有缘，不久之日，定能想见。只是我去之后，贤弟定要戒浮戒躁，我知贤弟重义，又嫉恶如仇，然此类人物，多是冲动之辈，贤弟若能静心潜修，将来定成大器。”赵云拜谢，便命人准备好酒好菜，与夏侯兰饯别。

席上二人开怀畅饮，又絮叨了许多年少之事，而今俨然已成少年英雄，不禁感慨，赵云心中倒蓦地想起一件事来，便道：“当日下山时，师父曾赠予我等两把宝剑，怕是山下世道混乱，木器不得防身，如今我等既已报仇雪恨，何不还了此剑，以明潜心修炼之志？”说罢便拔出宝剑，灯光下看时，照常乌黑透亮，愚钝依旧，只在刃口上见着一丝光亮，云轻触之，便觉锋利异常，夏侯兰见状，亦拔出宝剑，也是细细的一道刃口在上，与赵云的同出一辙，赵云奇之，便与夏侯兰道：“此剑原来嗜血，越杀的人多，那刃口便是越多越亮，愈加锋利。前番刺杀张更时，因杀了许多人，方才有了这道刃口，今后若是再有人成这剑下之鬼，无须许多，这便成了天下利器了。”夏侯兰道：“师父尝在山上时，便教我等仁义为先，断不会教我等大开杀戒，前番之事，实属无奈。如今赠此等嗜杀之剑与我等，真不知何意，待我明日回师父处，问个明白便是。”赵云道：“师父所作所为，向来鬼神莫测，如今赠了两把嗜杀之剑与我等，定有用意，只是我等愚钝，不能悟到罢了，且顺其自然，来日自会知晓。”夏侯兰称善，是晚二人尽欢而散。

翌日夏侯兰起早，与赵云和山上众人道别，赵云硬要相送，不知不觉送了十里之远，直至夏侯兰劝其回山，方才收住，赵云又驻马观之，见夏侯兰身影渐没，方才回寨。正是：兄弟分别情义深，无奈师命天难违。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