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花在医院已经等了一个星期了,丈夫大强答应带过来的救命钱还是没有到。
这期间,她给大强打了无数个电话。刚开始丈夫还是向她保证,让玲花不要着急,自己正在筹钱,手术之前一定会把钱一分不少地送过来。
后来大强慢慢就不接电话了,再后来干脆电话就一直关机。眼看离手术的时间越来越近,手术费却一直没有着落,玲花急得饭都吃不下。
她呆呆地站在六岁女儿丹丹的病床前,看着那张因为病痛变得消瘦蜡黄的小脸,内心的痛苦无法形容。
她轻轻摸着女儿的小手,上面还插着输液用的六字针,每天大力量的输液,还是从来没有喊过一声苦,无论身体上怎样的痛苦,女儿从来在她面前都是尽量忍住的,丹丹于年龄不符的懂事,却让玲花更加心疼……
丹丹的外婆靠在孩子的病床前正在睡觉,看着她们一老一少,玲花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从来没有让她们过过一天好日子。
她摸了一下眼里的泪,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敢让眼泪流下来,在孩子和母亲面前,她必须挺住,如果她倒下了,这个家就毁了。
有护士进来,她对着单子看了一下床号信息,麻木地说道:46床,这时今天的单子,已经欠费了,快去交吧。
三个月前,丹丹突然出现呼吸困难,乏力等症状。一开始,大强和玲花以为只是营养不良,并没有太在意,可后来丹丹在幼儿园上学的时候突然昏厥了,两人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在省城的大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医生诊断是:由于急性肺脉动引起的右心室结构功能性损害。
高中文化程度的夫妻两,对视了一眼,根本看不懂大夫诊断单上的这一串专业术语的意思。大夫扶了一下厚厚的眼镜片:就是……急性心脏病。
听到这几个字,玲花觉得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玲花站在提款机前,把卡里最后的一万块钱取了出来。刚入院的时候,这张卡里明明有三万块,这三万块钱还是家里东拼西凑的。
每天的医疗费没有少于2000的,医院不是福利机构,没有钱就会停药,为了给孩子治病,家里已经是家徒四壁了。
好几次都有人劝他们放弃治疗,玲花也知道就算是做了手术,也不一定能把孩子的命从鬼门关拉回来,可每当看到孩子熟睡的小脸,她就暗暗下定决心,哪怕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给孩子治疗。
也许是丹丹命不该绝,一个月前,刚好有首都医院的专家到省医院来讲课。这个专家是心脏病治疗领域的佼佼者,专家的到来让处于黑暗中的一家三口,终于看到了希望。
经过专家的会诊,好消息终于传来了,丹丹的病情可以救治。就在一家人高兴地抱头痛哭之时,他们又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由于丹丹特殊的病情,需要花费的手术费,保守估计在五十万左右!
五十万,对于丹丹这样的家庭来说,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大强在一家物流公司上班,每月的收入大概有三千块左右,玲花没有固定工作,晚上在夜市卖点儿袜子手套贴补家用。
也就是说,这五十万的手术费,全家人不吃不喝要十年左右,才能凑够。
且不说这十年他们一家靠什么生活?丹丹,能等得了那么长的时间么?
玲花看着护栏外支离破碎的天空,
咬牙狠狠说出了这样的话:把房子卖了!
听到玲花嘴里说出这句话,坐在病床旁发呆的大强一下在站起来了,他嘴唇微微颤动着……
看到大强这种反应,玲花盯着他,问到:怎么?你舍不得?
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强走到妻子身边,对她说道:卖了房子,我们住哪里?再说,那套房我子只是个小公房,卖了也不够医疗费。你想一想,就算丹丹治好了,还有大笔的康复费用在等着我们,房子没有了,我们还得租房子住,拿什么去给丹丹做后续治疗?
玲花冲大强大声喊道:我不管!只要能救丹丹,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绝对不会放弃!
玲花,你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玲花哭了:丹丹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啊,现在她活下来唯一的希望就在眼前,不就是钱吗?房子卖了不够,我还可以去卖血啊……
说到这里,玲花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对大强说道:对了!你去问医生,器官能卖多少钱?我可以卖肾,卖了肾不够,我还可以卖肝,还有眼角膜,我都可以不要!你去问问医生,谁要买,我卖给他!
大强按着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妻子:玲花!你别这样!
接着,他仰天一阵长叹,跪在妻子面前:我去卖房子!我马上就回去卖房子!卖了房子不够,我就去借钱,哪怕是借高利贷,这钱我也一分不少给你送过来!
这是玲花头一次看见丈夫,在自己面前如此无助。丹丹生病之后,大强虽然心里也十分痛苦,但在妻女面前,他一直是保持着乐观和坚强的一面。
玲花哭着扶起丈夫:房子卖了,我们就租房子,实在没钱,住桥洞也行。借的钱,咱们以后做牛做马慢慢还。孩子没了,就再也没有了……大强,我不要丹丹离开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没了……
同病房的人们,都在擦着眼泪,为了这一个家庭的痛苦于坚强感动着……
第二天,大强就回到了老家那个小县城去卖房子。刚开始,他每天都会打电话告诉玲花房子处理的进程,他说县城的房价不是很好出手,可能过程会稍微有点儿长。玲花告诉她只要能卖出去,哪怕价钱低一点儿也无所谓,大强说他明白。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依旧没有什么进展,后来大强就消失了,连同房子的房产证都不见了……
玲花把最后的一万块钱交了,她走向病房,看着睡熟中的女儿终于又掉上了营养液。奶白色的液体,一滴滴流入了女儿身体,大强算过一笔账,差不多每滴下一滴,就是一块多钱。
靠在丹丹床边睡觉的母亲已经醒了,她盯着液体,眼睛都不眨一下。看到女儿进来了,她问了一句:钱交了。
玲花点了一下头,她觉得液体滴地有些快,怕丹丹受不了,就微微调节了一下。
母亲向左右看了一下,她把玲花叫到一个角落里,接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这个你拿着。
玲花有些不明白,她打开那个布包一看,发现是一张存折。
妈,你这是干什么啊?玲花赶紧把东西又塞给母亲。
母亲把东西使劲往玲花怀里一放:妈这辈子没什么能耐,就存了这么几万块钱,你别嫌少,全拿着!
可是妈,你又没有退休工资,这可是你养老的钱啊,我不能要!玲花依旧不愿意。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母亲急了:丹丹要是没了,你就会垮掉,到时候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