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近一年的征战，其间流过汗，淌过血，虽然取得了全国大学联赛亚军的傲人成绩，然而也留下无尽的遗憾。
他们曾离联赛桂冠是如此之近，可是那意外，打破了他们的佳梦。
周立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头顶横斜过来的粗藤，藤上已吐出几缕嫩牙，黄黄的，绿绿的。此刻，他呆在这里，无疑是合适的。
他的左腿，在上次的大对决中，获得了额外的“馈赠”，折断了。如果不是他的腿折了，也许那场比赛就不会输了。
历史是无情的，从来不给人假设的机会。
周立却不悲切，他是属于豪放派的，从来不为失意而伤感。
初春三月，最是令人怅惘。而三月的午后，又是最令人思念的。阳光慵懒地照耀着，照得万物生机盎然。
周立从躺椅中坐起，慢悠悠地喝口咖啡。烂漫的生活，不是懒惰的生活，而是懂得合理的休憩。这个道理，周立是懂的。
当一小段枯枝落到桌上后，手机突然响了。
“这个时候，谁会给我打电话呢？”周立心中纳闷。
他拿起手机，随手一接。电话那头传来极简洁的话语：“我小芷，七点上我家，不见不散！”
周立犹豫道：“我脚伤了，行动不方便。”
小芷道：“没关系啦，我叫小鸭去接你。”
小鸭是她的私人司机，长得不尽如人意，被她这位大小姐取了这个绰号。
周立道：“不用了，我骑我的重机去吧。”
小芷道：“你不要跟我客气啦，就这样说定了。”
周立挂了电话，无奈地笑笑，拿起咖啡，一饮而尽。
晚上六点，当他做最后一项打理，束上一条深红色领带时，楼下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喇叭声。
周立走到窗口，见门口停着一俩黑色轿车，一个戴着帽子，身穿黑色礼服打扮的人打开车门，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的个子有点矮，走路的姿势有点瘸，但是掩藏不住他的精神。小眉毛，小鼻子，小眼睛，挤在一张小脸上，倒也相当合适。看来，他就是小芷口中的“小鸭”了。
周立从窗户伸出手，朝他挥了挥。
小鸭小眼睛一打转，就看见楼上的周立，他远远对周立小鞠一躬，然后道：“请问你是周立先生吗？小姐叫我送你上她家去。”
周立打个手势，叫他等等，然后闪身从窗口消失。
小鸭笔直站立着，口里不知叨唠着什么。
周立一瘸一拐，走出门口，走到傻眼的小鸭身边。小鸭挠着脑袋，用疑惑的眼神，痴痴地看着周立的脚。
周立笑道：“怎么，我的脚很奇怪吗？”
小鸭低声咕哝道：“小姐真奇怪，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瘸子？”随即笑道：“不奇怪，一点也不奇怪。先生，请上车吧！”
周立拍拍他的肩膀，抬脚钻进车里。
小鸭显然是一个罗嗦的小伙子，一路上唠叨个不停。
“我家小姐是个很好的女人，你知道吗？”刚拐出路口，他就这样问。
周立看着窗外的暮色，答道：“我知道。”
小鸭不满道：“不，你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你就不会让她这样伤心。”
周立道：“我令她伤心吗？”
小鸭气愤道：“何止伤心，天天都黯然神伤。”
周立沉默，也只能沉默。车窗外的暮色更深了，黑黝黝扑压过来。
小鸭接道：“我从来没见小姐这么喜欢一个人，以前她是多么活泼伶俐啊，可是现在却只喜欢望着天空发呆。”
周立百感交急，心里酸甜苦辣不是滋味，脱口道：“你不懂！”
小鸭道：“我懂，因为她有什么心事都跟我说，我是她的蓝颜知已。”
周立的心理防线一道道被攻破，不禁恼道：“闭嘴，把车向左转。”
小鸭是个胆小的人，一见周立发怒，便缄口不语。
安静的气息总是令人喜欢的，因为安静就能感受到阳春空气里、天地间，散发着那浓浓的温馨气息。这种气息从窗外袭来，甜甜的，香香的。周立深吸一口，心情又愉悦起来。
小桥、流水、小圆山，在不知不觉中转过，一盏茶间，已到了小芷家门口。
小芷穿着一袭米黄长裙，戴着白色礼帽，站在门口，举首翘盼着。
周立一下车，她便扑上去，抱住他，良久才松开手，娇笑道：“欢迎光临！”一边对小鸭道：“快帮忙扶小立进去呀！”
小鸭抱怨道：“瘸腿又不是不能走路。”
小芷瞪着他，生气道：“你瞎眼啦，小立是折了脚，不是瘸了脚。算啦，去睡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小鸭是个最按古代作息的人，每天七点之前睡觉，据说还能做黄梁美梦。小鸭发现自己错了，道了歉，呼哧哧就去了。
小芷扶着周立，慢慢走进大厅。厅上已经聚了不少宾客，这些宾客都穿着豪华礼服，佩戴豪华的饰物，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当然，许多人是认识周立，大家都忘不了这位火海英雄，尤其忘不了当时他那时糗样。
周立一脚跨进门，就有许多人涌上来，抢着跟周立打招呼。这场景，已跟上次初遇迥然不同。
游父游母携手，含笑着走上前，握着他的手道：“小立前来，令游某蓬荜生辉啊！”
周立连忙道：“不敢，不敢！”
小芷撒娇道：“爸，你真罗嗦，这么客气干嘛，周立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和他有悄悄话要说。”说完拉着周立的手，向楼上跑去。
游父显然原意背罗嗦的名，在她背后道：“小丫头，这么没礼貌。周立是你朋友，就不是我朋友啦。”小芷回头笑了一下，就和周立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场上的宾客显然是八卦的高手，一个留着髭须的老者笑道：“游兄，我看令爱与这位英雄少年，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一个大嘴的肥胖妇人道：“没错，这喜酒你不请我们，我们也是要来喝的。”
游父满脸笑意，默默不语。游母笑道：“大家说笑了。”
小芷的寝室洋溢着浓浓的艺术气息，诗书琴画在这里都可以找得到。尤其是那架钢琴，更是古色古香。这一切，似乎与小芷的性格不符。周立第一走进的时候，也是被惊艳到了。
小芷拉着周立在窗口的椅子上坐下，笑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周立很甚重地思考，道：“三月的某一个星期三！”
小芷拍一下他的手臂，嗔道：“某一个星期三，谁要去记它呀！”
周立猜道：“某一国的舞蹈学院邀请你去参加舞蹈交流的日子。”
小芷笑道：“不对！”
周立作一副沉思状，转头看向窗外。窗外万家灯火，如繁星点点，射出一缕缕温暖的光芒。
小芷笑道：“连这个你都猜不出来啊，傻瓜，今天是我生日啊！”
周立笑道：“我真是榆木脑袋。小芷，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说完从项上取下一块翡翠观音玉佩，放到小芷手上。
小芷拿起，看了一下，叫道：“真漂亮！可是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周立道：“是礼物，它就不分贵贱，只要你喜欢就行了。”
小芷收下礼物，露出开心的笑容。
周立笑道：“上次咱们的《霓裳羽衣曲》没合作完，今天咱们把它续完，以庆贺你的生日，如何？”
小芷笑道：“上次你我合作此曲，是我一生感到最快乐的时光。如能奏完，则是幸事。”说完，从箱子里取出七弦琴，放到桌上。
周立端坐桌旁，用手轻轻抚着琴弦，然后优雅地款奏起来。
小芷恬然笑着，轻摆腰姿，轻盈地翩跹起来。
琴声融融，若流水，若高山，飞扬洒泻。舞蹈轻柔，仿若欲随风而起，仿若柔而无骨。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这句诗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曲毕舞停，两人恍如隔世般抬起头来，相互注盼着，良久，良久。
周立站起身来，道：“不知为什么，今天奏这曲，好像多了一点韵味。”
小芷道：“物换星移，诠释的角度也就不同了。”
周立笑道：“没错！”
小芷抬手看表，叫道：“糟糕，大家正等着我们开始庆祝大会呢？快走吧！”
小芷拉着周立的手，开心地折转到楼梯口。大厅里一片漆黑，显得格外安静。
小芷吓了一跳，握紧周立的手，低声道：“怎么啦……”
她的话未说完，大厅里就亮起一片光芒。黑暗深处，二十支烛光同时亮起，轻轻摇曳着。这时两人才发现，许多人围着蜡烛，笑意盈盈。
小芷踏下第一级楼梯时，现场所有人欢唱起生日快乐歌。小芷眼睛有些朦胧，回头看下周立。周立微笑着，与众人一道合喝，拉着她的手，走到大家中间。
小芷接受祝福，吹蜡烛，祈心愿，切蛋糕。这一切，跟每个幸福的人一样，温馨浪漫。小芷是游父唯一的女儿，她开心，他也就开心。
此刻，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走到人群中间致词道：“今天是小女生日，感谢大家捧场！说实话，老夫今天特别高兴。在场的都是老夫的亲朋挚友，今晚大家何仿共乐。所以咱们就办个舞会酒会，欢畅今宵如何？”
大家鼓掌，有的走入舞池，有的小酌几杯。
周立和小芷喝了几杯红酒，跳了几曲舞。
酒热半酣之际，游父忽然把他们叫到身边，他喷着酒气，醉醺醺道：“周立，你喜不喜欢芷儿？”
周立不明所以，笑道：“喜欢，当然喜欢！”
小芷拉着游父的手，嗔道：“爸，你问这个干嘛？”
游父道：“周立，那你做不做我家女婿？”
小芷脸色窜红，却注盼着周立。
周立一阵窘迫，道：“对不起，这事我不能答应你。”
游父怒道：“什么，做我女婿还让你委屈啦！”
小芷嗔道：“爸，你说这个干嘛？”话刚说完，忽然她一阵瘫软，滑身瘫到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