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漫,朕说过不会强迫你,但是朕请求你一件事情,朕会帮你找他,只要一日找不到,你便留在朕身边,可好?”
她保持安静。
他开始焦躁。
等待的时间即便是一秒,也会觉得漫长,他甚至不敢睁开眼,同时也知道,这是他能用温柔的手段留住苏漫的最后机会。
门外传来喧闹声。有人匆匆奔进来,附耳向君默然说了些什么。
苏漫听到了“兵临城下”四个字。君默然脸色一变,厉声道:“挡住!”那人应了出去。
显然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掌控的地步,君默然看来也知道这一点,烦躁地在房里走来走去。
“已经来了吗?”她用无比平静的声音问了出来。
君默然那双深邃的眼睛光芒渐渐黯淡下来。
“阿漫……”
苏漫抓起他的手,手心温度传递过来,同样让人心安又让人恐惧,极端的矛盾,“我在这里。”
欣喜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闪烁,苏漫伸出另外一只手,履上他的手掌。
他惊讶的看着她:“你早就知道了?”
苏漫只是轻轻摇头。
他将人抱得更紧:“你回来,我很高兴,阿漫,以后都不会那样了,我们会好好的,赢了这一次,就永远也没有人能够将我们分开。”
她只是听着,相不相信其实已经无所谓,关键是,他用错了方式。
一直以来,竭尽心力,只为了等着一日的到来,若活着不能,那么她愿意用死亡终结。
从一开始,他实在太过低估他的占有欲,才会那样疯狂的想着如何复仇,后来终于明白,却是迟了。
“出去吧,兵临城下了。”
“好。”他收紧了掌心,牵着苏漫一同踏了出去。
御林军整齐的列着队,手中拿着长矛,这个夏日,如同当年那场大火,沸腾的血液让人永远也无法忘记。
“皇上,城门已经关闭。”
他只略略抬手:“朕知道了。”
然后转过身来,看着苏漫沉默片刻,薄唇轻轻吻上她的额前:“阿漫,这一次,你还会替他求情吗?”
没有丝毫的犹豫,苏漫道:“不会。”
君默然又重新抱着她,伸手抚上她手腕上那一条细细的痕迹,难过和自责都清楚的写在脸上。
苏漫明白那正是他希望自己看到的。
唯其无声,才更深刻。
他的段数实在是高,若非恩怨太过,早已经将人看透,她势必会感动落泪,然后投怀送抱,破镜重圆。
漆黑的夜空中,烟花瞬间炸开,点缀了整个天空,绚丽夺目,接着冲天的呼喊之声从耳边响起,苏漫哑然抬头,心却沉入万丈深渊,那是云家特有的讯号,烟花燃起,代表了攻城。
元瑾果然已经不在云国,她费尽心思布置的那一切,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等了这么久,终于将他等来,她们之间也该有个结果。
“他来了。”
君默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夜空中燃尽的烟花在消亡,一点一点坠入黑暗。
“他们的人已经得手了。”淡淡的一句话没有任何起伏。
“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啊,看来他已经等不及了。”
君默然转过头去看他,昏暗中眼底神色阴暗不明。
“朕倒觉得十分奇怪,元家世代忠良,对朝廷忠心耿耿,而你与他自小青梅竹马,何以他做的这一切,都似乎针对我们二人,若说他的目的在于朕,也就认了,毕竟朕与他之间可是结下不少仇恨。”
苏漫无力看着茫茫苍穹,缓缓道:“十年前西凉之变,皇上还记得吗?”
他显然不曾想突然话题拐到这上面去,愣了愣,低声问道:“莫非那一次元将军的死另有原因?”
他果然很聪明,一针见血。
“没错,元将军并非死于意外,而是父皇猜疑心过剩,听信奸臣之言,设计在大战得胜之后伏击他,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敌军,而是我们芸朝的士兵,其中竟然还有内廷侍卫,父皇不打算给他一分生还的希望,所以……”
“之后的事情,想必你们都应该有所耳闻,当年此事震惊朝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后元世子抚棺千里,一路上百姓纷纷相送,为国捐躯,还被加封爵位,多么可笑,只是这些对于一个已死之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自古向来谁无死,只是元大将军一世英名,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元瑾要恨也是应该,只是父皇的做法……”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君默然,见他脸孔越来越苍白,显然料到接下来要说什么,“而你如今对小侯爷所做,未免有些太过,帝王要有防备之心,但你可能体会那种被自己信任之人推下深渊的感觉?啧啧,当时知道元瑾的事情之后,只觉天昏地暗,人生最悲哀之事,莫过如此,也正是因为此事,才有了后来的多次暗杀,恐怕父皇当时根本不清楚,而你君家的梁子,也是被人挑拨。”但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江山易主,父皇是怎么也想不到今日的吧。
“所以呢?”
“你想知道吗?”她笑了,眼中波光流溢。
君默然静静听我一席话,眼中寒光连抖,待到最后那句脸上肌肉终于一抽,“你说什么!”
苏漫盯着他的眼,指甲渐渐埋入掌心,慢慢的道:“今夜这场计划,若说我在其中参与,皇上又该如何处置?”
那坚定的语气,毋庸置疑。
君默然拉着她的手力道一紧,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到质疑。最后闭上了眼睛,脸上掠过一阵痛苦之色。分辨得出那是一种真正的痛苦,或许他们两人之间的羁绊,比想象中更深。
“皇上不说话?是不是觉得很难过?很难接受?就像被尖锐的利器扎入心脏的感觉吧?”最初的快意已渐渐消散,此时亲眼看到他的煎熬与折磨,并不能令她更开心。
他的嗓音仿佛有些战栗,“这不是真的,你一直在宫中,根本不可能。”
“是的,我一直在宫中,但为什么不可能。”想到那些死去的灵魂,微微皱眉,“最初我也没有想到这点。若非你一而再的步步紧逼,让我终于明白有些人做事已无忌惮,事情已不能再拖。”
君默然良久不语,苏漫知道他必然不清楚言下之意,也罢,事已至此,何苦再去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