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具男,怎么都没办法相信他说的话:“你让我走?和我的灵胎,一起走?”
“你都把我打成这样了,难道我还和你死磕么?”面具男直起身子来,背后的鲜血虽然渐渐止住,但是从站立的姿势仍然能能看出他现在虚弱的样子。
但是他越是如此,我就越仿佛闻到浓郁的阴谋的味道。
我绝对不相信这个面具男会成全我。
这不可能。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他真的是快死了,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其言也善的事情。
一定有问题,但最可怕的是,我根本不知道面具男的问题在哪里。
我不敢就这么带上蛇宝宝离开。他可以为了一个灵胎绑架我、活剖我,可以对刚刚出生的蛇宝宝洗脑抹黑让他无处可走无人可靠之下忠于女娲众,现在,怎么可能这么心善地放过我?
但是面具男却真的一回头,大声喊了一句:“风希,不打了!”
蓝色的巨蛇刹那间僵住,反应之快之顺从简直比过经过专业训练的猎狗,甚至杜少陵一下子没有刹住,咔哒一声用强壮的身子直接扭断了她的一节骨头,她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感觉不到痛。
这么忠诚。
我看得心惊肉跳,基本可以确定,这个面具男就是风希口中那个谈之色变的“叔叔”。
那么凶神恶煞的人,就更加没理由放过我了。
可是面具男却已经跳上了风希的头部,然后对着我不屑地讥笑:“怎么,放你们走还不敢?蛇灵和祭祀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力量不够看也就算了,现在,连胆识都没有了?”
我冷眼看着他,不说话。面具男太急迫地要我将蛇宝宝带回家,这越来越让我肯定,他肯定在谋划着什么恶劣的计划。
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没得选择。我已经失去过蛇宝宝一次,难得他心里还念着我这个没能够保护他的妈咪、还特地悄悄地摸进来帮我治病,所以,我绝对不能够再让他失望。
不然,我就真的会永远失去我的蛇宝宝了。
面具男踩在风希的身上,也不顾她满身的伤,无情地下令离去。
风希满脸漠然地一甩尾,背后生出两对羽翅,而后高高飞起,伤处洒下一片滚烫的蛇血。
四翅羽蛇,似乎是血统高贵的证明。
我的脑中自动浮现出这一条信息。然后,我看着杜少陵发愣:“接下来怎么办?”
杜少陵化身的黑蚺身上也有着好几处伤口,看上去很是吓人。他没有恢复成人形,用蛇语虚弱地说道:“我们得先回去。那个风希的牙齿,很毒。”
“我知道了。”我吓了一跳,然后上前去为他简单地处理伤口,一边还给秦昭打了给电话,让他将我变得一片狼藉的公寓整理好,同时借一辆大卡车给我。
秦昭的效率很高,我才刚刚将杜少陵身上流血的地方处理好,他就已经亲自开着卡车到了。
他的视线掠过杜少陵,然后看着阿金、太攀蛇、独眼蛛灵,最后眯起眼睛,似乎勉强能够看到半透明灵体状态的蛇宝宝。
我看,秦昭大概是因为肉身已死,所以才可以隐约看得到灵体的吧。
我让巨大的蛇宝宝和杜少陵两个人一起呆在卡车车厢里,让阿金和太攀蛇重新回到我体内,再伸手捧起累了一晚上已经昏睡过去的朱苓,这才坐到了秦昭身边。
我问他:“这里的动静那么大,你要怎么瞒过去?”
“一会儿找人在附近伪造一些爆破的痕迹。”秦昭面不改色地说道,“专案组那边,是准备以邪教活动定案的,所以这里的情况再离奇,也总能够圆过去。不过,这一切真的都是你口中所说的女娲众的手笔?”
我摇了摇头让他稍等,然后用恢复了的感应直接将问题传达给车厢里打盹的蛇宝宝。
他那边顿了几秒钟,很快传来了答案:这一切的确是女娲众在招兵买马,我先前猜测的、他在另谋出路的想法是错误的。不过,蛇宝宝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女娲众明明已经拥有了风希这样强力且高贵的存在,还仍旧将招兵买马这种宣传性的工作交给蛇宝宝去做。毕竟按理来说,他在教众里的威信越高,对女娲众就越不利。
我摇了摇头,说给蛇宝宝的同时也是说给秦昭听:“话不是这么说。风希强大高贵不假,但是在我看来,女娲众更想要将她关在自己身边,不到逼不得已绝不动用。理由是什么我不清楚,可能是‘叔叔’心理变态占有欲强,但也可能单纯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引起蛇灵一族的注意。毕竟风希体内虽然存在女娲的气息,但是,她现在仍旧是残魂之身。”
秦昭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是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类似的事情,警队经常遇到。千辛万苦抓来的人,送到法医那里解剖比对,发现只不过是一个替代品。”
我看着秦昭,为他热情的态度感到无言以对:他是不知道我已经看出了他已经死了么?秦昭的情况每分每秒都在变差,原本我以为他憔悴的模样只是因为疲劳过度,但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他再也无法抵抗身体衰退的表现。
我甚至看到,他的脖子上涂着厚厚的一层粉底,但下面还是隐约透出斑纹来。
尸斑。
我不知道秦昭到底要干嘛,他的情况看上去和蛇傀儡完全不同。
难道,他真的只是单纯的尸变了吗?
可是秦昭不乐意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总也不好直接开口问他是怎么死的。
秦昭将我送回了家,一片狼藉的房间果然已经被整理干净了。虽然家具的摆放和之前比起来有些差别,但是看着干干净净的地毯和桌椅,我已经很是心满意足。
我叮嘱秦昭去查一查早些时候我入住的那间诡异的宾馆,然后,便带着杜少陵和蛇宝宝回到了家里。
杜少陵的情况不是很好,但也不算太糟。他只是昏昏沉沉的,一回到家就在地毯上睡着了,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严重的反应。
而蛇宝宝则是很精神,兴奋地在房间里东看西看:“妈咪,这里就是你家啊?”
我哈哈轻笑一声,道:“这时你老爸的地方,真要算起来,我其实是死皮赖脸寄宿在这里才对。”
“妈咪怎么能算寄宿,我们是一家人。”蛇宝宝笑着回答,可说到一半,脸色却又垮了下来,大概是想到了先前自己做的种种,所以感到愧疚。
我微微一笑,带着他进入自己的卧室,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床铺:“怎么样,今晚要不要和妈咪一起睡?”
“可以吗?!”
蛇宝宝激动地询问,大眼睛闪闪发亮的模样和我记忆中胖乎乎萌嘟嘟的灵胎完全重合。
这才该是我的孩子么。
我点了点头,让阿金和太攀蛇都离开卧室,唯独小萝莉朱苓得到特殊许可,在我房间天花板的角落里织了一张网做吊床。
阿金和太攀蛇没有说话,但是透过血契不断向我传来反对的意见。
他们现在觉得我太过感性了,完全没有理智可言。蛇宝宝毕竟跟了女娲众那么久,我带他回来还要一起睡也就算了,居然还将他们都赶出去!那万一蛇宝宝趁我熟睡的时候对我不利,他们哪里来得及救援?
所以换言之,让朱苓留在房间里其实是我的一种妥协。我在暗示两个蛇仆,他们担心的事情我并不是没有想到、或是自欺欺人的不敢触碰,只不过,作为一名母亲、甚至作为一名普通的女性,我都做不到将刚刚回家的蛇宝宝当成犯人来监视。
蛇宝宝钻进了被子里,大大的身体至少一半都拖在地板上,可即便如此还是露出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
我笑着逗弄他,时而拍拍他的脑袋,时而用手指勾勒他泛着蓝光的鳞片:“今天早点休息,你明天想要做什么,我都带你去做。只可惜你没办法化形,否则,还可以一起出去参加一些家庭游乐活动。”
蛇宝宝看着我,大眼睛里盛着复杂的情绪:“妈咪,你不怪我吗?”
我瞪着他,然后微笑:“那……你知道自己做错了吗?”
蛇宝宝耷拉下了脑袋,乖乖认错:“我知道了。我被人抢走,妈咪才是最伤心难过的那一个,我不该……”
“你知道错了,那就够了。”我手脚并用将蛇宝宝的身体抱在怀里,“你遇到的情况,换成谁都会反应过激的。毕竟,你被人抢走的时候,根本还只是一个胚胎。但是我想经过这次的事情以后,你应该不会再怀疑妈咪是不是爱你了,对吗?”
“我不会了不会了!”蛇宝宝将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脸急切紧张的表情,像是生怕我因此而生气。
我托起他凉凉的头颅,认真地与他四目相对:“宝宝,你是我的孩子,这一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你做错了事,我会生气。你伤害无辜,我会要阻止你。但就算那样,妈咪也一直都爱着你,看到你步入歧途,我比谁都要痛心。你可以怀疑我——就连我,有时候都会觉得杜少陵压根就不喜欢我。可是那又如何呢?到头来,我们还是知道是谁真正深爱着自己。所谓的家人,就是这样不离不弃的东西啊。”
“家人。”
蛇宝宝打了个哈欠,用满怀憧憬的语气重复这两个字,然后微笑着在我身边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