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汛是受董隆树之托，跟踪朱砂的时候遇害的，从事后朱砂的反应以及凌汛遗骸的发现来看，凌汛的死极可能就是朱砂所为，这一点在朱砂对狄奥尼索斯的依赖和顺从上可以找到线索。已经可以还原凌汛遇害的全过程了。”黎朔靠在图书馆狭长的落地窗前，我点头，从时间上来看，大概在凌汛失踪的当天晚上，他就已经遇害了。“凌霓说过，事后发现父亲的手机钱包一类随身物品还都放在办公室。”我说着，“若不是凶手谋害凌汛之后把这些东西又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那就只可能是，凌汛在跟踪朱砂的时候认为她并不会走太远，马上就可以回到办公室，所以没有带着那些东西。”我继续说下去，黎朔轻轻点头表示赞同。“但监控显示那之后没有其他人进过凌汛的办公室，所以第一种可能被排除了。凌汛跟着朱砂，然后遇害，那么他遇害的地点一定在学校附近，不会太远。”我说完了猜想。“嗯。所以山麓林间埋着凌汛遗骸的地方，应该就在事发地点附近，应该是当即采取了掩埋的措施，之后也没有再移动过。”黎朔补充。
“朱砂当时在做什么？她打算干什么去？董隆树三番五次跟踪自己的女儿，就是想了解那个她真正在交往的对象，所以毫无疑问那天她是准备去找狄奥尼索斯。”我说。“去一个不会离学校太远的地方，找狄奥尼索斯，当然不会带着包，这一点已经从石青那里得到证实。凌汛也是根据这个判断出朱砂应该不会去很远的地方吧。但是，没有带着包，就意味着也没有随身带着足够强悍的凶器，单凭一个女子的力量要怎么在很短时间内杀死凌汛？”“一，凶器藏在沿途。二，有人协助。”黎朔说道。“但是朱砂应该是没有料到有人在跟踪的，否则也不会空手离开，在发现有人跟踪后，立刻寻找凶器也是很困难的。所以，协助她的人，只能是狄奥尼索斯。”我说。“不过，狄奥尼索斯不会亲自动手的，他最擅长的是诱导。所以他只是提供了凶器，杀死凌汛的人只是朱砂。”黎朔点头。“凌汛的手机是随身携带的，但尸体上没有发现手机，办公室里也没有，应该是为了防止泄露什么东西而被处理掉了。”“嗯，手机可能最终是电量耗尽自动关机后，被销毁掉了。这样就根本无法定位出手机的位置。”距离接到凌霓失踪的消息已经过去三天，昨天我们才刚刚找过石青，从石青那里我们又得到许多重要的线索。石青和朱砂是同届同系的同学，在入学之初石青就表现出对朱砂的好感，可是朱砂的态度却十分冷淡，这件事便没有了下文。然而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朱砂却忽然找到了石青，提出了关于交往的事情，石青感到震惊，于是也欣然同意。
但逐渐地，石青开始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尽管名义上是情侣，但朱砂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而且总是瞒着自己出去，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去找了什么人。虽然如此，但石青并没有说破，因为他还对感情抱有幻想，他相信有一天朱砂会开始用心。可是他错了，朱砂独自外出越来越频繁，每当石青追问，朱砂却不肯吐露，还以分手作威胁。时间就这样到了快要毕业的时候，石青感到绝望，期间他也私自调查过，发现朱砂时常会去雾川一带，或者是浅苍街一带，他不打算继续深究了，他终于决定分手。毕业前，在石青向朱砂提出分手后，朱砂显得有些慌乱，她承认交往对象另有其人，但希望石青能继续为她掩护，并且提出可以为工作初期的石青找到住处，便是浅苍街17号。就这样，石青保持了沉默，对朱砂的行为也默许了，对她的一切不闻不问，他们仅仅是互利共生。后来石青有了学校分配的公寓，便搬出了浅苍，他与朱砂的关系便被彻底斩断，从此陌路。直到薄微伊找到了他，诉说了这些年来所发生的怪事。石青决定协助我们，让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
“那么，朱砂的死，也算是诱导自杀了？”我问。
“嗯，不仅是朱砂，舒云也是。”黎朔回答。
“舒云家和狄奥尼索斯有什么联系？”
“现在还不是很明确，但从舒云母亲得到了凌汛的琥珀来看，他们有可能是共犯，或者是朱砂杀人时的目击者。”黎朔说。
“这样，那么为了除掉他们，不惜接近舒云，取得信任后进行诱导谋杀以及自杀？”
“大致就是如此了，至于狄奥尼索斯什么时候接近舒云，可能是冒充石青与舒云通话的那段时间吧。也有这种可能，从某个时候开始，舒云就已经知道了狄奥尼索斯的存在，录音中的‘他’指的已经不是石青，而是狄奥尼索斯了。”
“要是舒云不配合呢？”我问。
“她会的。我没有告诉过你，我最后一次去浅苍13号，放磁带的盒子下面有一些细碎的小玻璃瓶碎片。化验结果显示，粘在玻璃碎片上的物质是******。”黎朔开口竟是如此惊人的消息。
“这，难道说，舒云已经染上了毒瘾？”我讶异。
“我想尸检结果应该也是有所显示的，可警方没有任何动作，这必然和狄奥尼索斯有关。现在的问题是，怎样阻止凌霓在我们之前找到狄奥尼索斯。”说完这句，黎朔示意我，我们是时候离开图书馆了。一路上我在思考关于******的事，要是这样的话，为了得到拯救，为了虚妄的幸福感，舒云按照狄奥尼索斯的要求毒杀了父母，却发现自己已经堕入深渊，这样的确可以解释清楚。狄奥尼索斯，或者说，是那个叫做樊雷的人，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目的是什么？随即我想到了一个可能，仅仅是猜测就令人不安了。如果樊雷有******的话，他便可以操控很多人，这其中可能就包括朱砂和客栈老板，但******的来源还不清楚。黎朔回过头来，我没能刹住，撞上了他，脑中一片混沌。“你看这个。”黎朔的手机上打开了一个图片，是从一本册子上拍下来的，那是萤场联大2003级化学系的录取名单，其中有一个名字格外刺眼，“樊雷”，没错，他要比朱砂大两级。看来，“陆风”这个身份果然是虚构出来的，也不知道是樊雷临时利用了舒云对石青的好感乘虚而入，还是他早有计划，正好石青的出现提供了实施条件。
父亲的死，也是在樊雷计划之中的吧，父亲那段时间频繁地出入北山山麓，是在寻找凌汛，或者说是在寻找凌汛的尸体。这时候，樊雷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同样地在博取了父亲的信任后，与客栈老板合谋杀害了他。不得不说，范磊有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强大到几乎可以骗过所有人。我想这样的魔力恐怕是与生俱来的，在长期的压迫下逐渐成熟起来，有朝一日会变成异常可怕的力量。在我对薄朝伊事件的了解后，我大致可以确定1986的夏天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罗织雨的母亲金铃似乎知道些什么，罗织雨找到了当年米诺斯迷宫社的申请书，有了重要的发现。米诺斯迷宫社在凌汛那一届刚入学时成立，申请人是凌汛，社团活动的内容填写的是“哲学研究”，后来校方为了规范社团，社团名称在两年后被迫改为“哲学社”，但社员们依旧沿用原来的名字，也就是说“米诺斯迷宫社”就是“哲学社”的前身。至于活动场地，是北墙下的地穴，据金铃笔记薄里的只言片语来看，地穴似乎是凌汛早就知晓了的，我想那大概是凌寒告诉他的。而最初埋葬薄朝伊的地方就在地穴中，后来宝藏的箱子被放在了掩埋尸骨的泥土之上，那么宝藏原本是放在哪里的呢？
没有时间了，今天我们必须找到樊雷的藏身之地，在凌霓到达那里之前。“樊辰呢？”我快步走着，“他应该很安全，准确地说，他现在是被保护起来的。相比之下，凌霓可就很危险了。”黎朔走在前面，旧的积雪盖上新的积雪，路面变得又厚又冷。“会在哪里呢。”“我们先去陆雯住的地方。”在校门口，我们拦下一辆出租车，寒冷丝毫无法影响飞速运转的思维，陆雯此刻在干什么？难道朱砂的死对她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吗？冬季的浅苍街毫无生气，熟悉这一带的人说，这里的夏天亦是如此，事实上，浅苍从来都是一派苍凉的景象，似乎被什么东西诅咒了一样。陆雯家住在与浅苍街交汇的另一条叫枫街的路上，那里有一排错落有致的小楼房，尽管两条街紧挨，但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氛，枫街是一片节日前祥和温暖的景象，这里的居民已经开始筹备过年的家当。“枫街118号。”黎朔看了看房东信息的地址栏。“就是这里了。”出租车停下来，我们下了车站在积雪上，118号位于一家糖果店楼上，糖果店今天没有开门，应该是休假准备过年了。我们上了楼梯，敲响走廊尽头那扇门，“哐哐哐”，敲门足足持续了半分钟，却迟迟没有人来应门。
黎朔拿出钥匙，不用问我便明白，一定是连同上次出租屋的钥匙一起“借”来的。“确定没问题吗？”我问，“又没有其他办法，难道你要坐在这里等到她回来吗？”黎朔反问。我没有接话，待钥匙转动两圈后门应声而开了。在我们看到屋内的景象后，只是更加确定了内心的猜想。坚固的绳子从客厅到里屋的门框上的横梁绕过了几圈，垂下来固定并打上数个死结，陆雯的脖子就被紧紧箍在圈套内，地面上躺着一个木质板凳，此刻她周身都呈现隐隐的暗紫色，显然已经死去。“诱导自杀？”我问，似乎在经历了朱砂一案后，承受力已经练出来了，看到陆雯的惨状我的心里并没有太多触动。“恐怕不是，她是真的自杀。”历史看了看周围，陆雯的手机就在桌上，显然樊雷并没有来过，不然手机在这里无疑是对他不利的。“我们要找樊雷的地址么？从哪里入手？”我问。“当然，一般来说有日记一类的东西最好，但是别抱太大希望。另外，现在还可以顺便看看手机里的内容了。”“那陆雯呢？显然还是先不要报警吧。”“对，樊雷应该还不知道陆雯已死。现在我们脱了鞋子进去，戴好手套。不要在任何地方留下痕迹。”黎朔说着，将鞋脱在门外。我跟着进去，地板是温暖的，可能外面太冷了吧。我拿着陆雯的手机，发现手机设置了图形锁定密码。“还是先找找有没有樊雷的地址吧。这个锁定了。”我无奈地说。
“你去找找看，我来试试破译一下密码。”黎朔将手机拿了过去，我蹑手蹑脚向里屋走去，意味着我不得不从陆雯面目狰狞的尸体旁边挤过门去，实在是需要勇气。我小心地从那狭小的缝隙往过钻，但背还是擦到了尸体，它的摆动有一种不属于活物的机械感，我感到额头有点冒汗。里屋的情况还好，床铺和置物架都很整齐，似乎从早上收拾好后就没有动过的样子，也就是说早上时，陆雯的情绪还是稳定的，大概没有料到自己的生命将在今天结束。会放在哪里呢？在哪里会保存着这类信息？我小心寻找，将翻看过的东西又再次放回原位。这时我注意到了架子上的一本相册，着实是个重大发现。打开相册，果不其然，有十岁左右小男孩的照片，仅看和陆雯相似的面容几乎不用猜测就知道那便是樊雷了。接着翻了几页，都是在室内拍摄的，看背景就能猜到那是在浅苍17号的那间屋子里，那时候陆雯早已离婚，独自带着樊雷生活了。相册照片多是樊雷十岁左右的，一直到翻到后面，出现了一页什么都没有的空页，接着很快，我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比想象中要简单得多，在翻过空白页，到最后几页时，近期的照片出现了，显然是后来加上的，从拍摄角度和抖动的痕迹来看是偷拍的，视角是一窗门里有个男子坐在沙发上，变换了几次角度拍了几张不同的照片，我想那就是樊雷，至于为什么拍摄这组照片，大概是陆雯正在调查着什么。从窗的结构来看是夏桃区的知名花园小区内特有的设计，我路过过那里，楼层显然是一层。屋里的挂钟显示是中午时间，从阳光来看，这间屋子应该面南。我用手机翻拍了这些照片，再次从尸体旁边挤过去，去找黎朔，告诉他找到的线索。
“走吧，密码解开了，我已经把里面的重要内容都发送到我的手机了，刚刚删除记录。”黎朔转身说。“这么快？那可是图形密码。”我惊叹。“陆雯最在乎的果然还是朱砂，她选择樊雷大概是另有原因吧。”；黎朔将手机放回原处，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留下痕迹，然后招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我们锁好门，迅速来到街上，“密码是什么？”我问。“你注意她的手机锁定画面了吗？”黎朔提示。我忽然想起，那似乎是一张稚气的儿童画，“那是……朱砂小时候的画？”，黎朔点头，我想起上课时朱砂打开手机，屏幕也是那张画。“密码是在九格里画‘S’形，‘S’代表‘砂’。在那幅画下角注释着‘砂砂5岁画’。”黎朔解释道，原来如此。陆雯一直以来爱的人还是董隆树，从邮箱名就能看出，她爱的孩子是朱砂，却不知是什么原因迫使她选择了樊雷。“好了，去找那里吧”我们打车向夏桃区去，我不知道这次前往会发生些什么，只能在脑海中将所有的可能一次又一次预演着。下车的时候，雪再次飘落，但我完全感觉不到寒冷，我们跟着有开门卡的人进入小区内，四周的景象很陌生。
“具体在哪一座楼还不清楚，照片再拿出来。”我们在路边研究了一阵，对照公示栏里的小区地图，将所有有这种格局的窗户都确认了一遍，一一排查。没花多长时间我就发现了11号楼西侧面南的那一户和照片显示的十分相似，我们凑近，窗帘是拉着的，但窗帘的花纹以及窗台上的木质与照片上一模一样，基本可以确定这里是樊雷的住处。“绕过去，朝北的窗户也是他家的。”黎朔小声说，我们绕到北边，那扇窗没有拉上窗帘，从窗户可以看到南边那扇拉着窗帘的窗户，而这边房间内桌上的烟灰缸里，一支香烟的残骸还在明明灭灭闪烁着微光。“他在。”是的，他在家里。果然，几分钟后，人影从两个房间之间的走廊走过，正在穿上外套，看样子要出门了。“跟上。”黎朔说，不久，单元口一个穿着大衣带着冬帽和口罩的男人出现，那就是目标。“他会去哪里？”我问。“跟上就是了，他去哪里取决于在路上先遇到什么人。”黎朔回答。我不知道樊雷周围潜伏着什么，或许凌霓也在这附近。一旦想象中的事发生，我们就按计划来做。
目标出了小区，一辆黑色车子停在门口，车牌号被泥污盖住，樊雷上了那辆车。在我们正准备拦一辆出租时，一辆白色轿车无声无息地驶入了视野内，车窗缓缓下沉，是母亲。“妈？”我惊喜地叫了一声，“快上来，我们追上他。”母亲向我们招手，我们迅速爬到后座，关上车门，“你出来不会有危险么？”我问。“我知道，但是总会到这一步的。我不能总是藏着。”母亲开着车回答，前面的黑车再次出现，我们跟随着。“你是溜出来的？”我忽然想到，母亲却没有回答。就这样一路沉默，我看着前面时隐时现的黑色车子，心乱如麻，我们似乎进入了城市南边的城郊，周围的建筑逐渐少了起来，天色也开始暗了。不久后，前面的黑色车停在了一座烂尾楼前，那楼在接近竣工前因资金问题停工，至今已经废弃了一年多无人处理。已经有一辆面包车早早停在那里，接着黑色车里下来两个男人，他们从大门进入了楼内。“他们在干什么？”“交易。”母亲的表情很严肃，她说：“我之所以知道他们这次交易的场所，还要感谢凌霓。几天前我们见过一次，是她找到了我。”我诧异，“那凌霓现在在哪里？”我问，但母亲似乎不打算细说，也是，现在我们也要下车去了，我们停在路边，剩下的两百多米要走过去，以免被发现。
城郊要比市区寒冷得多，积雪也相对较厚。我们穿过雪地进入烂尾楼所在的街区，在黑黢黢的楼门口我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迈了进去。黎朔默不作声，将插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瞬间手电筒的光照亮了前面的一小片区域。“如果这次拿到了决定性的证据，足以定他的罪，我们就赢了。”母亲小声对我说。“交易……难道是，毒品交易？”我想到了黎朔提过，在舒云房间发现******残留的事。“嗯，如果发生什么事，你们两个一定要快跑，把证据都带出去，明白吗？”“不会有事的。我们一起。”我拉着母亲的手，我们小心地顺着楼梯向上攀爬。“看样子他们上了三层。”黎朔说着关掉了手电筒，我们隔着重重叠叠的钢筋隐隐看到在上方三层某处，有亮光正忽明忽灭地闪烁。母亲已经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有摄像功能的录音笔，她是打算将交易过程全部记录下来，随着向那点微光一点点逼近，我屏住呼吸。很近了，我们在三层与二层交界的地方，我接着微光看到了上面的情况，母亲已经开启了录音笔。似乎是对方要求看货，樊雷和另一个男人便将一箱东西打开来放在地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对方两人始终不开口说话，而是将所说的内容打字在手机屏幕上给樊雷看，那两人穿的得厚重，围巾和帽子完全遮住脸，但从身形看上去都比较瘦小。
接着似乎是对方觉得东西不够好而在迟疑要不要成交，樊雷这边显然十分不满，开始轻声解释起来。母亲一直伏在楼梯口的地面上，她将录音笔努力向前伸，刚才的一幕幕都被记录下来。“这样看不清脸。”母亲嘀咕了一句，竟然开始匍匐着向前移动。“危险。”我想要拉住她，却被甩开了。“阿姨，交给我。”黎朔向前移动，将母亲手里的录音笔夺了下来，他从侧边绕行，从楼梯口迅速移动到了那几人附近的一根柱子后面，有黑衣掩护，并没有被察觉。从那个位置的话，录音笔可以录到樊雷和另一个男人的正脸，尽管他们戴着口罩，但眉眼部分还是清晰可见的。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交易的对方似乎在有意拖延时间，不断找出各种借口阻碍成交的速度，将粉末拿出来反复地查看，有些还洒在了地上，樊雷显然开始有些不耐烦，另一个男人也开始骂骂咧咧地踱起步子来。我开始有些紧张，因为随着他们步伐的移动，黎朔的位置马上就会进入他们的视野内。我向黎朔打手势，让他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和樊雷一起的那个男人很敏捷地回过头来，黎朔立刻缩回柱子后面，那男人狐疑地四下张望起来，开始向柱子那边移动过去。
“不妙，要被发现了。”母亲从地上爬了起来，拾起旁边的一片水泥碎块向远处扔了过去，随着声音，那个男人转回头去查看情况，趁他的注意力被引开，黎朔立刻从柱子后面离开向另一边的楼梯口快速转移。但是糟糕的是，那个男人虽然成功被引开，但樊雷却发现了黎朔，在黎朔就要接近楼梯口的时候，樊雷从腰间掏出了什么东西，接着是黑暗中火光一闪，“砰！”，我看清了那是一把手枪。我张嘴想要呼喊，却被母亲捂住了嘴，“你快从二层绕到那边找他，应该没有被打中，你们快点带着资料逃跑。”母亲在我耳边说。“那你呢？”我被捂着的嘴含糊不清地问。“别担心，我先引开他们，一会儿再联系汇合，你们马上离开。”她回答。我点头，立刻疯了一样从楼梯冲下去，在有些松弛的水泥板上飞快地跑着，向黎朔的方向奔去。“我没事。”我听到了黎朔的声音，他已经躲在了二层的楼梯旁边，录音笔还一直在工作。“我们快点离开。”我拉着黎朔就往楼下跑。但是没有跑出十米，我们再次听到了枪响，但这一次，不仅仅是有枪声，枪响之后接着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我立刻定住，仰头望去，什么也看不到，可怕的寂静。“我、我做不到……”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黎朔将手从我手里抽出去，“上去看看，但是记得控制好自己。”他说着，拉起我向刚才我们潜伏的地方返回。
还没有靠得足够近，我看到了深色的液体，在三层的地面上慢慢铺展开，躺在那里的人还望着我，努力抑制住痛苦的表情用眼神告诉我快点离开，顿时我的大脑中一阵阵轰鸣迭起。我喊不出来，我想冲过去，可是我的不能，樊雷举起枪的手还没有放下来，而母亲的灵魂正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抽离。母亲的表情就那样凝固了，我甚至来不及听她说最后一句话。“怎么这样。”我想要控制住自己，可是身体已经不听指挥，我从楼梯上向母亲那边缓缓移动，这样下去我也会被发现的，可是我发现无法阻止自己。黎朔立刻冲过来拖住我，这时我分明看到一直站在那里的交易另一方中，更瘦小的那一个从地上拾起一块砖头来，向樊雷和母亲那边慢慢走过去，他要做什么？接着瘦小的人竟从樊雷背后抄起砖头狠狠砸向了他的后脑，瞬间樊雷就倒在了地上，看样子昏了过去。由于刚才的动作，攻击樊雷的人帽子滑落了下来，我看到了她的脸，是凌霓！和樊雷一起的另一个男人显然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他愣了几秒，接着也掏出了一把枪，我立刻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黎朔拼命拽住我，但是有一个身影抢先我一步挡在了凌霓面前，“爸！”那个影子开口呐喊，忽然出现的人正是樊辰。原来，那另一个男人是樊辰的父亲，我记得樊辰说过，他是刑警大队长，名为樊天。
“樊辰？”樊天颤抖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放下枪，空气凝滞着。然而，脚步声从下面一层传来，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妈？”樊辰看到了刚刚赶来的女人，我记得他母亲叫姚婕娜。樊天的表情更加震惊，“婕娜……”他慢慢放下枪来。“你要干什么！你要杀了我儿子吗？”姚婕娜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们都愣在了原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远处就是母亲的尸体，我感到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我刚才报警了，应该很快就会赶到。”黎朔在我耳边说，是啊，现在可以报警了，樊天在这里，樊雷也在这里，所有的证据也在这里，这将是最后一战。
忽然，我感到有另一个人靠近了我，我立刻回头。是和凌霓一起来的那个人，原来他们佯装成购毒者，为了钓出樊雷和樊天。只见这个人在我面前慢慢摘掉了帽子，我看到的，是一张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脸。一时间，我无法思考，如果刚才在我面前死去的人是母亲，那么，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又是谁？
